而弱小的、稀有的、脆弱的雄蟲,讓他憎惡、鄙夷、恨不得千刀萬剮的生物,他名義上的雄主,總是多慮而憂愁,幾次險險從他的殺意中僥幸逃脫的大笨蛋,正在用孱弱的身軀保護他。
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做?
笨蛋雄蟲,這到底關他什麼事?為什麼要說些莫名其妙的話,為什麼要做這種不自量力的事,為什麼不自私地跑掉!
呼吸在這一瞬間變成了如此困難的一件事,他張口用力喘着氣,喉嚨幾乎哽咽。
這到底是為什麼啊!
塌陷看似漫長,實際上也不過隻是呼吸間的功夫,碎石塵埃已經将他們的身影完全淹沒。
卡在洞口拼命掙紮的異獸看見中意的獵物被壓倒,頓時更加興奮,一邊嗷嗷吼叫一邊撲騰得更加厲害。
千瘡百孔的隔層無力招架,它的爪子已經快要接觸到地面,異獸忍不住張嘴狂吼,為即将到來的盛宴發出開動的宣告:“吼——”
就在這時,蹲在角落差點被壓扁的機器人忽然重新亮起豆豆眼,在昏暗的室内幽幽地閃着綠光。
它甩甩頭,掃掉身上的土灰,從石闆中爬出來,雙眼飛快地掃視了一遍面前的場景,做出判斷。
異獸入侵,主人有危險!
然後它90°擡起頭,眼中的準星鎖死了懸在頭頂的異獸,兩手舉起,指尖剛好對準它張開的血盆大口——
鎖定目标,激光發射!
轟——!
白光爆閃,一舉刺入口腔,直接貫穿了異獸的整個身體,轟然爆炸!
異獸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烈哀嚎,伴随着照亮整個室内的刺目光亮,一股濃郁的烤肉焦香很快就強勢占領了整片空間。
那道用于超遠距離微操的醫療激光在異獸體内仔仔細細地把它的五髒六腑全部烤了個遍,熱度由内而外,穿過血管和脂肪,連厚重的甲殼毛皮也不放過,一寸寸烤得鱗片翹起毛發卷曲,直到終于包裹不住,裂開蛛網版的細紋,任由油脂和熱氣從體内迸射而出!
噼裡啪啦,熱氣騰騰!
終于,那點最後的哀嚎也消失了。一噸十成熟的巨大肉塊轟隆落在地上,龐大的體型讓整層樓為之一顫,皮肉還在滋滋地冒着油光。
異獸睜着一雙被烤的發黃的眼珠,失去靈魂地躺在冰冷的地闆上,至死也不忘大張着嘴,把頭朝向玻璃牆的方向,直勾勾地盯着臨終前心心念念的獵物。
飯飯,它心愛的飯飯。
它死不瞑目。
“啊呀讨厭啦,這幫家夥幹擾了電離層,害我掉線好久。”機器人舉着還在冒煙的一雙小手,繞開焦香撲鼻的肉塊,腳下的引擎馬力全開,直接沖破了玻璃牆,“主人!主人你還好嗎?戰無不勝的小美來救你啦!”
它嘿咻嘿咻搬開一塊塊沉重的石闆和鋼筋,把那些雜物随便扔到兩邊,很快就清理出一條幹淨的走道,露出了控制台上的情形。
它看到身體疊在一起的兩人,不由得遲疑了一下:“……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詩因:“……”
伊洛恩:“……”
詩因露出了想把人工智障原地拆解的恐怖眼神。
機器人:“……嘤。”
而此時,和他們相距不遠的醫院走廊内,卻驟然爆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
醫生被異獸摁在腳底,像一隻在貓爪下死命掙紮的老鼠,拼命扭動自己的身軀,他面目扭曲,哆嗦得語無倫次:“不不,不要吃我……裡面的雌蟲更好吃,别吃我,我可以給你帶路……嗚嗚嗚……”
異獸的爪子刺破了他的皮膚,醫生癫狂地蹬腿大叫:“不!!我還有重要的實驗!我明明可以改變這個世界!不可能會死在這裡!明明,明明我該成為比S級更重要的雌蟲啊!我該是萬民朝拜的偉大科學家!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
怎麼會,怎麼會變成這樣?這個星系的異獸不是早就被驅逐,早就被軍隊清剿得一幹二淨了嗎?軍隊在哪裡?軍隊為什麼沒有防禦?為什麼沒有保護他們?!
劇烈的疼痛穿透内髒,醫生刺耳的叫嚷戛然而止,他瞪大雙眼,不住地發出“嗝嗝”的氣音。
軍隊,軍隊……
逐漸模糊的腦海中,最後飄過了一個畫面。
那是一則陳年新聞,直播勝利驅逐異獸的隊伍凱旋而歸,鮮花着錦烈火烹油,主持人熱情地贊美帶軍的将領,歌頌他輝煌的戰績。
“……不愧是新生代最強的S級雌蟲!這一次指揮作戰也發揮出了驚人的水準!憑借麾下蔚藍軍團的勇猛作戰,還有本命機甲美黛絲的精準打擊,他們終于再一次将異獸驅逐出境,成功守衛了我們的星域,為第五星系的百姓帶來了和平幸福的生活……”
鏡頭中白色的長發迎風舒展,金色的眼睛在深藍的帽檐下熠熠生輝,驕傲而恣意。
——而當初那個帶軍擊敗了怪物,捍衛着這片和平的軍官,此時正被他牢牢鎖在床上,做着他“重要”的實驗品。
想到這一點時,醫生頭已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