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内安靜得可怕。
另外兩人同時露出驚異之色。
魏驚春性格持重,還算好一些,孟堯嘴巴大張仿佛能塞下一個雞蛋,半晌,難以置信:“你——是衛氏人?”
孟堯上上下下,不可思議地打量着衛瑾瑜。
衛氏子弟,怎會穿着如此素淡,身邊連個侍童也沒有。而且,這個時辰就在閣中看書。
還是魏驚春及時打斷他,與衛瑾瑜施一禮,道:“公子見諒,我這兄弟素來唐突冒失,不懂禮數,公子勿要與他一般見識。”
這二人與裴昭元一樣,都是蘇文卿忠實追随者,且與蘇文卿私交頗深,衛瑾瑜目下沒打算與他們有什麼特别交集,點頭表示無妨,便坐回去,繼續看自己的書了。
孟堯還想說什麼,被魏驚春強拽走。
“你閉嘴吧!”
未時,鳳閣三位閣老準時抵達國子監,身後跟着浩浩蕩蕩的講官們。
監正帶着兩名副監正,于階下恭候。
走在最前面的,着朱色蟒袍,腰挎玉帶,面容端嚴,頗有道骨仙風之感,正是如今衛氏家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當朝首輔、鳳閣揆首衛憫,後面二人,一個長相白皙溫潤,着一品仙鶴補服,腰束白玉帶,乃次輔韓莳芳,另一人,着束袖紫袍,束玄玉帶,雙目如炬,眉峰犀利硬朗,則是次輔顧淩洲。
監正行過禮,恭迎三位宰輔到授業堂入座。
堂内已經擺了三把座椅,衛憫撫須一笑,同顧淩洲道:“青樾,你是掌院,今日這首席之位,該你來坐,本輔就不與你争了。”
顧淩洲拱手,正色道:“尊卑不可廢,首輔大人乃鳳閣揆首,這首席之位,非首輔莫屬。”
“你呀,就是掌兵時間太長,什麼事都要講個規矩。”
衛憫自在中間主位落座,顧淩洲、韓莳芳分坐兩側,其他講官則恭敬侍立于後。
堂内鴉雀無聲,衆學生肅然而坐。
鳳閣三位座主,是大淵朝站在權力之巅的三位柄國重臣,任意一個出來,都是威勢迫人,何況三個同時坐在那兒。
衛憫自然一眼就發現了今年座次安排上的特别,他隻是幾不可察一皺眉,并未說話,倒是坐在右邊的次輔韓莳芳問監正:“今年這座次安排,似乎與往年不同。”
監正惶恐,想到後面兩排學生裡,多半也有韓氏子弟,衛氏唯一的嫡孫,似乎還坐在最後一排,還未答話,顧淩洲已道:“是本輔的意思。所有學生,一律按成績排序,沒有成績的,單獨列座。”
韓莳芳颔首一笑:“這倒是個公平公正的好法子。”
顧淩洲接着目光淩厲環視一圈,問監正:“核對過名冊了麼?”
監正忙捧着一本冊子上前:“回閣老,已全部核對完畢。”
“缺席幾個?”
“五個……”
說話功夫,三個學子已氣喘籲籲奔到授業堂門口。
顧淩洲直接吩咐:“全部五十闆子。”
三個學子恰好都是世家子弟,因為中午結伴去酒樓吃酒才将将誤了時辰,聞言,俱慘然變色。
監正應是,到外面一揮手,立刻有掌教将三名學生帶下去進行處罰。
随後趕來的兩名學生亦被拖了下去。
懲戒堂就在不遠處,坐在授業堂内,都隐隐能聽到此起彼伏的慘叫聲,親眼見識了顧淩洲手腕之淩厲強硬,堂中剩下的二百餘名學生無不凜然。
之後便是座主們例行訓誡講話,輪到次輔韓莳芳時,這位出了名的好脾氣,素有個“莳花宰相”雅稱的鳳閣座主笑着一擺手:“要說侍弄花草,仆稱第二,上京城無人敢說第一,論起學問見識,仆是萬萬比不上兩位閣主的。”
他目光和善望向下方:“多餘話本輔就不說了,既為官學生,望你們勤勉上進,莫辜負聖上栽培和期待,今年會試,都能蟾宮折桂,取得佳績。”
衆學生恭謹應是。
鳳閣事務繁重,三位座主沒有多作停留,訓話完畢,便起身離開,監正領着講官們恭敬相送。
走到門口時,衛憫腳步忽一頓,看向坐在第一排左一的人,和煦道:“文卿,表現不錯。”
蘇文卿起身,恭謹行禮:“首輔謬贊,學生惶恐。”
衛憫撫須點頭。
“明珠在匣,以待來日。”
“坐下吧。”
一行人終于浩浩蕩蕩離去。
授業堂内隻剩下一位副監正,裴昭元長松一口氣,癱坐下去,兩眼望天道:“天爺啊,這顧淩洲,竟如此可怕麼!虧得小爺今天沒有遲到,要不然寶臀不保啊!”
其他學子皆在議論紛紛。
蘇文卿入學第一日,竟然就得到了衛氏家主、當朝首輔衛憫如此毫不吝啬的偏愛,日後仕途,簡直不可限量。于是想與蘇文卿結交的學子更多了,讓本就擁堵的前排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