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朝宗向前迎接他,與江以商握了握手。而如侬站在後面,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想了想,剛剛應該已經提得夠高,短時間裡這裙子再怎麼掉也不至于走光。
如侬深吸一口氣,也跟上金朝宗的步子,向江以商伸出手。
高跟鞋明顯踢到障礙物。一層布,抑或什麼的觸感,如侬隻知道自己完蛋了。
這一腳下去,抹胸裙明顯受力往下墜。
如侬大腦宕機了零點一秒,然後臉燒了起來,連忙伸手去抓裙沿。
她在閉眼的那一刻已經在大腦裡想好了明天熱搜頭條的一百種可能性。
#賀如侬走光#無疑将成為金像獎最爆炸的新聞。
說不定還會有缺德的人截圖她一秒鐘的春光乍洩,然後配上缺德的标題,陰謀論她是否為了流量出此下策。
甚至還有更低俗的、圍繞女明星的黃色玩笑……她不敢再想。
可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她被擁入男人的懷抱裡,帶着些松柏香,異常的熟悉。像那年雪夜裡的擁抱,也像暴雨的夏夜裡,他們意亂情迷的相擁。
“好了麼?”男人磁性的話音仿佛就貼在耳畔。
原來江以商用身體正好擋住鏡頭,然後在禮節性擁抱中,為她留足整理服裝的時間。
“……嗯。”如侬很輕地答了一聲。
下一秒,男人身上清冽的松香自她鼻尖抽離,禮堂内的聚光燈如舊,江以商帶着全場的祝福,在鏡頭前發表獲獎感言。
“感謝組委會給予我的肯定,這是我人生中第一座獎杯。在表演系畢業後,我曾懷疑過自己是否走在一條正确的路上,不過幸好我堅持了下來,不然也不會有今天……”
江以商的獲獎感言一半粵語一半普通話,相比起大學時期,他的粵語已經十分熟練,如侬不适宜地想,現在他唱粵語歌,也一定不會有人笑話了。
他正在港島拿下這座金像獎杯,昔年身上那些窘困的标簽蕩然無存,耀眼、奪目、未來可期。這條路,江以商明明可以走得更順利一點——如果沒有如侬當年的攪合,他或許不會有那些彷徨迷茫的時光。
如侬想到這裡,眼神開始失焦,連鼓掌的動作也變得機械。
毫無疑問,她毀掉了江以商的人生。
*
酒會的舉辦地就在維港旁的半島酒店,嘉賓們的下榻地也順理成章選在此處。
“姐,你真的不去酒會了嗎?”宋頌倚在浴室門前,可憐巴巴地問。
如侬熟練地拆下禮服背後的卡子,順着腿就這麼褪了下去。碩大的翡翠懸在她白淨的胸口,鮮豔欲滴。
她這架勢,确實是半點不想再見人了。
宋頌喪氣地垂下頭。
“也沒什麼意思,好好休息,明天我們就回去。”如侬解下盤發,烏黑的長發便如綢緞一般散開,襯得她罕見的風情萬種,“幫我找找玫瑰精油,我泡個澡。”
然後她擡頭,察覺到宋頌的失落,頓了半刻。“或者,如果你想去玩就去吧,我自己休息。”
“姐,你不在場我有什麼由頭混進去呢?”宋頌見她松口,連忙見縫插針地讨好。她雙手扒在門邊,一雙杏眼撲閃撲閃:“要不就去看看?我真的很想要簽名!”
如侬垂眼看了看近乎不着寸縷的自己:“我這樣帶你去?那條禮服裙可是需要造型師固定的,今天還差點走光。”
小姑娘很靈性,轉頭回房間翻行李箱,最後拎出來一條如侬的真絲睡裙。
……很有創造力。
“你這條裙子壓根不像睡裙,它是長款的!”宋頌義正言辭,“而且你不覺得這個綠色和你的翡翠很搭麼?同色系,不突兀,而且這樣一來,就沒人盯着看它是條睡裙了。”
如侬擺擺手示意她作罷:“穿這個出門,跟裸奔有什麼區别?”
“可是,姐你穿這個很好看呀。上次我去你家時,你穿着這個出來,就跟《贖罪》裡的凱拉奈特莉一樣驚豔。”
她的眼神相當真摯,讓人不忍拒絕。
如侬終究還是心軟了。
她給這條裙子加上了披肩,很恰到好處地遮掩了貼身衣物為了舒适度而犧牲掉的剪裁不足。雖然看起來不比名媛們精緻,但是應付一個after party足夠。
帶着宋頌入場後,她便把人放去追星,自己端着香槟面朝維港發呆。
中環的高樓用璀璨的燈火勾勒出一弧天際線,海風拂過她的發,帶着點鹹腥的味道。
名利場的社交活動如侬向來不感興趣,所以零星有幾個人找她搭話,簡單寒暄後也各自散去。她險些在頒獎典禮上走光,便躲在角落喝悶酒,反正香槟也不醉人。
這個夜晚,注定是屬于新一屆金像獎寵兒們的。
她固然地位在此,可時代在變遷,就像江以商一朝聞名天下知,誰都想趁熱在這位新晉影帝跟前刷個臉。
而如侬的高不可攀圈内人多有耳聞,不做叨擾,她也得個清靜。
酒不醉人,夜風後勁卻大。她吹得頭有些暈,說不上是酒勁還是感冒,視線開始模糊起來。
如侬趁着清醒,從手包裡摸出手機,然後撥通宋頌的電話。響了好幾聲,沒人接。
她皺着眉又打了一次,這次電話接通了。
“宋頌,我先回去休息,你别玩太晚就行。”她含糊地說完這句話就挂了電話,沒等對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