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看了不到半個小時,竹懿給她發消息。
【你在幹嘛?】
許之柔:【在趙見遠家裡看電影】
竹懿:
【我在鄉下老家一個人好無聊】
【這種日子過不下去了】
發來一張照片,照片裡的桌子上擺放着一台台式電腦以及一桌的零食。
許之柔:
【?】
【!】
【過不下去要不要和我交換,我拿五本練習冊和你換桌上的電腦和零食】
竹懿:
【那倒不用了哈】
【但你過來替我分擔一下也是可以的】
說完,發了個地址和公交車班次信息表來。
【最晚一趟開到晚上八點】
【你晚上可以和我睡一起,如果要帶某人的話,外面也有狗窩給他睡】
【國慶最後兩天了,确定不出來玩一下嗎?】
不得不說,竹懿是懂怎麼拿捏許之柔的。
眼看着國慶假期就快結束,自己還哪兒也沒去,出的最遠的門就是趙見遠的房間,别提多無聊了。
聽說竹懿外婆家在海邊,還能撿貝殼看日落,應該很好玩……
一個大膽的想法出現在許之柔的腦海裡。
可如果這麼突然告訴餘美麗,自己要一個人坐公交車去鄉下找竹懿,她完全有理由相信,餘美麗女士會一腳油門馬上殺回家打斷她的腿。
所以這時就非常需要一位餘美麗女士信得過的、非常沉穩靠譜的人了。
許之柔緩緩扭過頭——
趙見遠睡眠淺,但哪怕他在聽到床尾窸窸窣窣時就已經醒了,他也不會想到,已經16歲的許之柔,還跟個猴子似的,一秒就蹿到他床上。
抓着他的耳朵把他搖醒。
然後一臉興奮地說:
“趙見遠!我們出去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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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趙見遠和竹懿兩人作保,加上竹懿的舅舅和餘美麗認識,也說會在公交車站等他們,許之柔這次瘋狂的小小旅途這才通過最後一道關卡。
這天的天氣其實不太好,悶雷在雲層裡嗡嗡滾着。
才五點多,天就黑了一片。
許之柔坐上公交車時還處在說走就走的興奮中,一個勁兒和趙見遠說話。
“你看過海嗎趙見遠?雖然兆海就在海邊,但是我長這麼大隻去過兩次海邊,一次是……”
“我聽竹懿說,她外婆家離海特近,晚上退潮的時候有時候能見到藍眼淚呢!”
“你見過藍眼淚嗎趙見遠……”
趙見遠覺得自己是見了鬼,才會昨晚給人代打到淩晨三點,今天還陪許之柔發瘋。
許之柔說了很多,趙見遠都沒有應聲,隻是視線看起來有些飄忽,嘴角稍稍抿着。
“你不舒服了嗎,趙見遠?”
許之柔察覺到了他的變化,猝然安靜了下來。
趙見遠掀起眼睫,面色看起來有些不好,但還是點了點頭回答她:“有點。”
“你等一下。”
許之柔利索地從書包裡掏出那袋上車前買的青桔。
就知道他會暈車,從小到大都暈車,所以提前準備了。
她剝開一個青桔,把整個果肉遞給趙見遠,然後又從包裡翻出耳機,她和趙見遠一人一邊。
趙見遠吃了兩瓣桔子,靠着颠簸的車座合上眼睛調整不适感。許之柔把青桔子皮對折捏在指間,遞到趙見遠鼻子前,擠出酸澀的桔子氣味,清新他呼吸到的空氣。
趙見遠第一次暈車是在他們小學春遊的大巴上嘔吐,許之柔知道他不舒服,就時常會問人暈車的解決方法。
這個方法是許之柔幾年前在網上看到的,用在趙見遠身上來看效果不錯,于是她就習慣了每次要和趙見遠坐車前準備幾個桔子,桔子肉用來吃,桔子皮用來清新空氣。
往鄉下開的公交車人坐得不多,車廂裡很安靜。
手機用來放歌,她也沒事幹,索性把剝下來的桔子皮一片一片捏到趙見遠鼻子前,不厭其煩地擠出桔子的氣味來。
不知來回重複了多少遍這個動作,聽到前兩排座位上的阿姨“噗嗤”一聲笑,“小妹妹,你男朋友暈車啊?”
許之柔一愣,下意識往後頭看,确認後面沒人了才知道阿姨在說自己,連忙擺擺手,“不是,阿姨,他不是我男朋友。”
阿姨揶揄道:“不是男朋友,那你幹嘛對他那麼好嘞?不要不好意思嘞。”
安靜的車廂裡充斥着阿姨歡快的笑聲,許之柔莫名其妙地感到心虛,想叫阿姨小聲些,生怕她的笑聲把趙見遠吵醒,讓他聽到了這個玩笑。
明明自己什麼也沒有說。
就是沒理由的,心虛。
“沒、沒有……”
阿姨最後看許之柔紅了臉,就也沒再開玩笑了。
許之柔摳着桔子皮發了會呆,又想起旁邊的趙見遠來。
又繼續将桔子皮捏到他鼻前,擠開。
公交車駛過石子路,一個颠簸,趙見遠的唇瓣無意在她捏着桔子皮的指尖上輕輕撞了一下。
一聲悶雷。
許之柔慌亂地收回了手指,她沒有再為趙見遠擠桔子皮,而是将腦袋轉向另一邊,也閉上了眼睛。
外頭悶了一下午的雨終于下了下來,嘩啦啦地打在窗戶上。
公交車裡的空氣有點悶,好像一切的時間、空間都滞緩了下來。
感官在這樣滞留的時空中被放大,随着大巴車颠簸搖晃時,兩人摩擦過的衣角好像有了魔力,落在皮膚上,清晰得像是螞蟻在偷偷啃咬,癢癢的,有些奇怪。
兩人都沒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