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仗打得漂亮,諸位辛苦了。”
咦,是于副官的聲音。魅羽知道铮引一向不喜啰嗦和客套,他的會議通常由于副官主持,他隻在需要開口的時候才說話。
魅羽望望四周,不會吧?她此刻就坐在統帥府的大會議廳裡,長桌旁,在參加修羅軍的軍事會議。坐在正前方的自然是铮引,身邊是剛剛開口說話的于副官。圍着長桌總共坐了二十七八人,除了前庭地的艦隊司令和主要将官,還有軍部和法王派來的代表。
魅羽的宿主是個坐在末位的将官,看手上的皮膚大概五六十歲的樣子。因為自己看不到自己的長相,也不知是不是她能叫得上名字的人。長桌兩側的小桌坐着記錄官和機要秘書等人。
“在進入正題之前,”于副官又說,“照慣例先評定軍功。關于棉族人在這次戰役中的功勞,将軍您怎麼看?”最後這話是問铮引的。
“記群體一等功,”铮引說。
“除去棉族人,”于副官又說,“鷹護法和魅羽中将這次也立了大功。每人頒發個人一等功,将軍看如何?”
“鷹護法我沒有意見。至于魅羽中将,她自入伍以來得過多少一等功和特等功了?”
于副官雙眼望屋頂,半晌後說:“數不清了。”
“那就省着用吧,”铮引說完,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這、可是……”于副官和其他人互望一眼,“總得表彰點兒什麼吧?免得讓人說咱們賞罰不分明。”
铮引放下茶杯,手托着腮思考着。他的臉頰泛着些許紅暈,那雙高度近視的眼睛中居然透出頑皮的神色。“要說進步嘛,倒也不是沒有。以往立功時總是自把自為、不守軍紀,這次至少聽話了。就頒個三從四德獎吧。”
在座的有幾人捂着嘴笑了起來。魅羽若不是急着破境,定然會抓起面前的茶杯摔過去。想想還是抓緊時間找碑文吧,這次會藏在哪裡呢?最有可能的便是記錄官手裡的那些白紙,不過怎麼樣才能去合法地查看呢?真是有趣,這些人目前就和自己身在同一個大院中。她隻要起了床,大搖大擺地走過去,用自己中将的身份要求看這些記錄,沒問題吧?可惜碑文隻存在于幻境中啊……
正想着,卻見坐在身邊的一個四十來歲的軍官右手藏在左臂之下,手指有規律地敲了幾下。魅羽皺眉,待要細看時,軍官的手已移開了。或許是自己多心了?她在特種部隊的時候,知道有一種電報文可以用來遠程傳遞情報。修羅軍沒有電,自然不知道電報中這種東西的存在,所以就算有人注意到此人手上的動作也不會起疑。但夭茲人定然是知道的,軍官隻需在袖裡裝個微設備就行了。
耳中聽铮引說道:“……需要注意的是,敵軍不見得次次都會在南部登陸。敵艦的速度比我們快,有可能會繞到東西兩面偷襲。”
衆人聽了都倒吸一口冷氣。前庭地是梭子型的,南北尖、東西長。再加上永夜,敵人若是從東西岸入侵根本防不勝防。
“那怎麼辦?”有人問。
铮引說:“目前看來,敵人對襲擊平民沒有興趣。所以首要問題是如何隐藏兵力,不被偷襲。也就是說,不能讓敵人知道我們駐軍的真實分布……”
魅羽注意到軍官的手指又開始活動了。現在已經顧不上什麼碑文,馬上出了幻境,下了床,離開卧房朝前院的會議廳走去,心裡迅速合計着待會兒該如何行動。雖然基本上可以肯定叛徒的袖裡裝着發報設備,但萬一是她搞錯了呢?萬一真的是巧合,或者紫幽格的幻境與真實世界有出入呢?
她雖然有中将的軍銜,又屢立戰功,在軍中并無實職,估計衆人心裡都是拿“将軍夫人”來看待她的。這麼衆目睽睽地闖進去,萬一冤枉了好人怎麼收場?要知修羅的風俗,無論職位高低,軍人都是最值得尊敬的。即便她是将軍夫人也是法王的幹妹妹,别人面上不好說什麼,暗裡造成的影響定然不好。
于是在進門前的一刻,将手伸入懷中,拔出銀蟾蜍的舌頭,隐了身。進門後果然沒引起衆人的注意,隻有铮引朝門的方向快速瞥了一眼。他有天眼,自己進入前院的時候應當就知道了。然而他倆一向是配合默契的戰友,不用交流也能明白對方想做什麼。
待魅羽走到疑犯的背後,對方此刻兩臂放在身前,想摸下他的左臂比較困難。靈機一動,伸手推了一下椅子,發出“嘎吱”一聲。疑犯狐疑地扭頭後望,自然是什麼也沒看到。
铮引聞聲望向這邊,問:“柳副司令,你對我軍的部署有什麼建議?”
柳副司令似乎沒料到主帥會突然越過這麼多上司來詢問他的意見,有些手足無措地站起身來說:“我、下官同意将軍的策略。下官建議,将目前各個基地的駐軍全部撤離……”
他這一起身,左後臂就全暴露在魅羽面前了。魅羽伸手過去一摸,果然有個硬邦邦的東西綁在袖子裡,當下使上了手勁兒。啪!一個黑盒子落到地上,柳副司令望着地下,大驚失色。
铮引臉一沉,沖門口站着的警衛們道:“綁起來。”随後有人從地上撿起黑盒子,交到他的面前。
魅羽知道後面的事就不需要自己操心了,小心翼翼地繞過諸人,離開了會議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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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屋後重新躺下。唉,今天這是怎麼了?想弄篇碑文卻老出意外。閉上眼睛打算重新入境,卻又心煩意亂,怎麼也入不了狀态。
過了一回兒聽屋外腳步聲漸近。随後見铮引出現在床前,已經換了便裝,面上嚴肅,卻又掩飾不住笑。“你知道剛剛大家都在說你什麼嗎?名副其實的一個人頂一個艦隊。以後幹脆給你個實職——第十九艦隊司令。”
“哈哈,”魅羽躺在床上樂了,“光杆司令說的就是我嗎?”
他在床邊坐下。“你這些天累壞了。要不然這樣,反正我現在也沒事,我同你一起去破境怎麼樣?”
“一起破境?”她不解地望着他,“這能行嗎?”
“不知道啊,試試看呗,總不能老是讓你一個人忙活。你先入境,我看看能不能跟進去,不行就算了。”
魅羽一想,也是,就算不成也沒有壞處對吧?于是起了床,将成烎教她的那個記憶訣演示了一遍,這樣無論他倆誰先找到碑文都可以破境。之後又回被窩裡躺好,卻見他依然坐在床邊望着她,不動。
“往裡點兒啊,”他說。
“啊?”
他若無其事地說:“紫幽格隻有一個,入境需要在它附近。天寒地凍的,你難不成要我躺地下?”
魅羽忽然有種“着了道”的感覺。話說這家夥原先很老實的,最近可是越來越放肆了。然而事已至此,隻能往靠牆的方向挪了挪。他瞅了她一眼,掀起被子躺了進來。
哎,怎麼這麼擠?平時看着瘦瘦的一個人,居然要占這麼大的空間嗎?現在她動都動不了,也不敢扭頭去看一旁緊挨着的人,隻得閉上眼睛。好處是被窩裡比剛才暖和了,隻是不知道這麼緊張的狀态下還能不能進入幻境。
屋裡很靜,很久都沒人說話,沒人動。窗外應當是下雪了,大片的雪花把屋外的噪音都吸收了,使得桌上油燈燃燒的聲音越來越響亮。在魅羽的靈識中,燈裡的火苗也越長越大,幾乎比得過太上老君煉丹爐裡的三昧真火了。
“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