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少校歎了口氣,搖搖頭。“年紀輕輕的一個姑娘家,怎麼火氣這麼大?”掃了一眼囚車裡的犯人。“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角色,放了就放了。不過和女友難得見次面,得好好聚聚。”
說完沖士兵們擺了下手,有人上前将囚車門打開。裡面的犯人一湧而出,穿過被陽光照射的大路,在民衆掩護下找陰蔽處躲藏。瞿少校随後擡手指了下他的座駕,又沖魅羽坐了個“請”的手勢。魅羽隻得重新戴好面罩,準備從囚車頂部躍下。
“别去,”身邊的警察“哥哥”緊緊拽住她的胳膊。“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本來就想找他呢,”魅羽無所謂地說,掙脫了警察的手。“哥,你就放心回家吧。”
******
魅羽同瞿少校一同上了敞篷軍車。共有三排座,第一排隻有司機,魅羽坐第二排中間,瞿少校坐第二排右邊。第三排坐着兩個抱着槍的士兵,雖然不至于拿槍頂在魅羽後腦勺上,但也能在眨眼間将她解決掉。
車子沿着平緩上升的大路朝首府中央行進。兩旁的樓房越來越密集,高低不平的石路很快被平整的柏油路取代。不知是因為頭頂的太陽還是因為戒嚴令,原本熱鬧繁華的街道上空無一人,而居民樓裡的窗簾後人影憧憧,也不知有多少對眼睛在望下來,沖魅羽下了一場“目光雨”。
不知這家夥要帶她去哪裡、做什麼呢?如果她還有利用價值,在兜率天的時候為何又毫不留情地要把他們四人弄死?走到這步,魅羽不能說全然不後悔。今天要是不出門就好了。先前她挺身而出是不得已而為之,然而陌岩在家見她遲遲不歸,肯定擔心死了。他二人生死相隔了那麼久,現在好不容易才重聚。還不到兩天,别又給自己搞成永别才好。
“有時我真是想不明白,”瞿少校語帶感慨地說,“這都能讓你們四個給逃了,你們到底是不是人?”
“先問問你自己算人嗎?”魅羽冷嘲熱諷道,“從頭到尾我們也沒招惹過你們。是你們非要東跑西颠、無處不在,有多惹人憎自己不知道嗎?你們到底想要什麼?”
瞿少校側頭看着她。“我們要的,其實和你們一樣——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魅羽點點頭。“那就都來龍螈寺出家好了。集體越境這種噱頭一聽就不靠譜,到底是誰發明出來禍害人的?”
“咦,你不是無所不知嗎?”現在輪到對方嘲笑她了,“是曜武智菩薩。”
“啊?”魅羽大吃一驚。
關于曜武智這個人,魅羽最早是從陌岩那裡聽聞的。之後從印光寺藏經閣弄來一本《曜武智菩薩傳》,又有了更深的了解。據說曜武智出生那時候,夜摩天的人口還很稀疏。所以此人悟道之早尚在世人皆知的燃燈與釋迦之前。
後來曜武智由夜摩天海底深洞進入高維世界,一去好多年。中間回來過一趟,同燃燈和靈寶見過面,之後又去了高維世界,連好奇心被勾起的靈寶也跟去了。須知法術原本就是種高維現象,靈寶在異世或許悟到了什麼,回低維世界後修為有了長足的進步。代價是王母在這期間被玉帝撬走,雙雙去天庭入職了,這是題外話。
“關于曜武智與铮引的關系,”聽瞿少校又說,“我是這幾天才知曉的。上司得知我差點兒害死铮引,大發雷霆。不怕跟你說,我們對集體越境的理論也隻知道個大概,還有好些細節方面的難關一直未能突破。”
原來如此,魅羽心中恍然,這是又在打铮引的主意了。“所以你把我綁了,是想拿我來要挾铮引?”
瞿少校點點頭。
“我說你們那個天界不是自稱古往今來科技第一嗎?怎麼一到關鍵時候,跟高維人一樣,淨會使些綁架附體之類的下三濫手段?人家曜武智萬年前一個人瞎搗鼓一氣想出來的東西,你們這都忙活了多少年了,還沒弄明白,智商真讓人捉急啊!”
“丫頭少廢話,”瞿少校陰陰地說,“不要以為在玄沼基地我們對你手下留情,是我們不敢動你。那時候你的作用隻是幫我們弄到枯玉禅,就算封不了那些天界,我們也不怕誰。而曜武智的阿賴耶識我們是志在必得,現在铮引回了前庭地,已是縱虎歸山,再想拿他沒那麼容易。眼下你是否合作直接關系到我們整項計劃的成敗,不想受罪就放聰明點兒。”
說到這裡,他伸出左臂攬住魅羽的肩膀,低聲道:“就算你真的是我女友,我都不會手下留情。”
******
魅羽突然間被這麼個惡心的家夥摟住,照常說來不僅會一把将他推開,少不得還得将他鼻子打爛。隻不過她還沒下定決心,要不要幹脆趁這個機會逃走呢?若要逃就不妨出手重些,最好能一拳将這家夥幹掉。雖說身後就有持槍的士兵在盯着她的一舉一動,但自己手腳能動,還有咒語可用。若是随這幫人去到目的地,必然失去自由,逃跑就更難了……
她這麼一分神兒,忽覺左手小臂被什麼人掐了一下,好疼!下意識地将瞿少校推開,偷偷查看自己左方——明明空無一人啊?手是擱在大腿上的,瞿少校從右邊夠不着,後方的兩個士兵也不可能。難道自己左邊的空位裡還坐着個隐形人?
一想到隐形人,立刻記起在離開住處時,把靈寶那個隐身銀蟾蜍交給了陌岩。莫非他見太陽出現還等不到她,就溜出來找她了?想到這裡,裝作不經意地往左方靠了靠。靈寶這個法器是障眼法的一種,隐身的人雖不能被看到,還是能被觸摸到。
果然,她的左邊有個溫熱強健的存在。原來陌岩一直在她身邊!看來他早就出門來找她了。雖然還不知他的修為恢複了多少,但先前的憂慮與恐慌頃刻間一掃而空。像出門在外被人欺負的孩子突然發現大人就在身後,說狗仗人勢不太好聽,說狐假虎威可沒冤枉了她。
“咳咳,我說,”她側身沖瞿少校道,“給我放老實點兒哈,還真當我是你女友了?要是敢再動手動腳的話……”
舉目四顧,見路旁有個遮陽亭,大概是給來不及回家的民衆躲避日光用的。于是擡臂朝南方天空一指,打算用翼宿決的金石之利打在亭子頂部,噼噼啪啪造點兒聲勢出來吓唬敵人一下。誰知就在她出招的前一刻,腰眼處忽然灼熱無比,一股渾厚的内力湧入她的丹田,再以排山倒海之勢沖向兩手掌心。
隻聽一聲巨響,涼亭炸成碎片不說,所在的地面被硬生生轟出一個大坑,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天上掉了顆流星或炸彈下來。前後幾輛軍車嗤啦啦地刹住了,後座的兩杆槍分别抵在魅羽脖頸和後腦勺上。
瞿少校先是呆望了她一陣兒,随後沖屬下揮了揮手,表示一切正常。車隊繼續前行。
“唉,”魅羽歎了口氣,陰陽怪氣地說,“想不到吧?我還如此年輕,内功修為就已臻化境。而你那麼大歲數了,卻一事無成。上天啊,為何對世人如此不公平?”
瞿少校橫了她一眼。“看在曜武智的份上,我再忍你幾天。”
曜武智……魅羽自認為是這世上對這位菩薩了解得比較多的一個,倒并非是她對他有什麼興趣。實則是因為陌岩就是因他而轉世,後來铮引也先後兩次差點兒因攜帶曜武智的阿賴耶識命赴黃泉。所以她對曜武智本就無比厭惡,現在又得知這個禍害人的“集體越境”理論也是這家夥發明的,真想把他複活了揍一頓。
“這個曜武智,有手有腳幹點兒什麼不行?”她咬牙切齒地說,“非要搗鼓一些毀滅世界的理論出來,我看就是活太長、活膩歪了吧?既然是菩薩,為啥不去捐獻器官呢?嫌麻煩還可以找個糞坑把自己淹死。非拉上全六道的人給他陪葬,這叫什麼菩薩?”
“說起物理理論,”瞿少校道,“據說佛國裡還有一位高手,和你也有些關系的——陌岩佛陀。”
“住口!”魅羽及時打斷了他,“你刷牙了嗎?”
“什麼?” 瞿少校不解地問。
魅羽暗暗後悔,差點兒忘了陌岩也喜歡推公式來着。“沒聽說過嗎?有誰要去佛國裡參拜陌岩佛陀的話,都得沐浴齋戒三天,長得寒碜的最好先去整整容。你牙都沒刷,就用那張大臭嘴提佛陀的名号,要遭天譴的知道嗎?”
瞿少校翻了個白眼兒,臉上一副遇到神經病的表情,閉上嘴不再搭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