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本能反應地,不願意聽人提自己家。
女人繼續哄:“奚元,我就知道你聽了會不樂意,所以你先委屈委屈,啊,我們也沒辦法呀!不然你跑了該怎麼辦?乖,我們這也是為了你好……”
奚元遠離門幾步,感到很厭惡,腦袋也跟炸了窩蜜蜂似地嗡嗡作響。
終于聽女人叨叨完,她仍舊警告她:“離我遠點!你要是敢進來一次就别怪我和你動手!以後有機會我也會對你不客氣!”
“好,奚元,你先冷靜冷靜哈,千萬别激動!”
奚元迷茫地在這封閉空間中晃悠幾步,最後靠浴缸坐下,抱住膝蓋,委屈郁悶又憤怒,但無處發洩。
坐了一會兒,覺得涼,她去拿了幾條浴巾鋪瓷磚地面上。肚子仍舊餓,她環顧四周,這裡連個像樣能睡覺的地方都沒有。難道晚上她就鋪着、蓋着浴巾在這座浴缸裡睡覺麼?這真是她人生中最狼狽的時刻了。
肚子沒法填東西,下午的困意又襲來。她保持這樣抱着膝蓋的姿勢,額頭抵手臂上,閉着眼半睡半醒。
她想了很多。
這兩名所謂的親戚怎麼想怎麼奇怪。記得她來芝加哥第一天,她家好歹還像模像樣地派了隊人追蹤過來,當時那陣勢,她還以為他們會就地和江憫爆發出一場槍戰。結果現在呢?這兩個人私闖民宅算怎麼回事。
就算她家撺掇賀婉詞來“招安”無果,也不至于用這麼拙劣且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吧。按說她家應該知道她現在和江憫在一起,眼下這兩人能知道她住址,她父母就肯定能知道,若真要強把她帶回去,他們直接來不就行?這樣先抓後奏,不僅折磨她,還面臨她中途逃跑的風險。
所以她懷疑,這兩人和她家确實沒多少往來,是很疏遠的親戚,這次來“抓”她也是他們自己的主意,然後向她家要什麼好處。
至于回家,她百分百不肯。
現實世界裡,她家庭環境就非常嚴苛,尤其是她的母親。
她母親近乎無微不至地監護着她學習與生活。曾經她心裡抵觸,但現在長大了,好像能理解一些,并且有時挺感激;因為如果母親不這麼做,就憑她除一張臉外一無是處的天賦,她可能會比現在更加廢物。但她實在無法接受在婚姻這種終身大事上被剝奪自由。
雖然身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這樣的。
她就是無法接受。
這麼一想,再想到自己如果被抓回國,她更崩潰了。
她從來沒有這麼直白純粹地想過江憫。
非常非常想。
眼下唯一希望,就是江憫發現她失聯,察覺不對,趕緊來公寓救她于水火。
可他會在什麼時候發現呢?今晚?或者兩三天之後?不知道自己家裡人趕來又得花多長時間。可能就一兩天吧。
她迷迷糊糊地睡了約半個小時,在這裡完全沒時間概念,繼而被敲門聲驚醒。
她幾乎瞬間清醒,條件反射地盯向那門,眼神就像充滿戒備的流浪貓。
“奚元!奚元!”所謂的舅媽敲着門喊她。她胳膊都被枕麻了,低頭一看,紅了一片。
她不想答話,但想到對方有鑰匙,開始糾結。對方繼續說:“哎喲,瞧我這記性,你剛剛點外賣了是不?還沒吃午飯吧?來,舅媽都給你熱好了,開門吃飯吧。”
“……”
“你放門口吧。”
總不能不吃飯吧。
“欸!”女人似乎照做了,但不放心叮囑,“我走了啊,你一定記得吃,趁熱吃啊!”
奚元又輕輕歎了口氣,感覺很無奈。
将耳朵貼在門上,确保對方走遠,她才擰動裡面的鎖鈕,打開浴室的門。
她目光迅速掃過全屋,好多地方都被翻過。但不至于全翻個底朝天讓她當場崩潰,一時也不知是喜是悲。
可那一刻,竟然從心底翻湧出傷感。因為這裡的東西,幾乎是她在這地方的所有回憶。她來芝加哥應該快一個月了,可她覺得一切好像都沒來得及開始,怎麼就要這樣結束。
她的手機,她的平闆,通通不見了。
她橫下心,打算拉開窗簾、打開窗戶向室外求救。但當她去推窗戶時,發現窗戶被上了鎖。這樓層很高,她平時根本沒有這習慣,沒想到那夫妻檔怕她跑了竟這麼無所不用其極。她就要大力拍窗戶時,在外面的“舅舅”發現異樣,一個箭步沖進來将她撞開,并瞬間一把将窗簾拽上:“你幹什麼!”
奚元又被他頂一個趔趄,感覺肩膀和手臂都要斷了,沖他吼:“你們關我你們還有理了!你們是不是瘋了!”
“看來她就是想跑!”男人惡狠狠沖聞聲而來的女人道。
說完,他忽然用一種非常下流的眼神上下打量一遍奚元。
奚元身上就一件真絲睡裙,察覺這眼神,簡直就像她什麼都沒穿似的。
她犯惡心,偏她舅媽什麼也沒看見,拉她重回浴室。
她沒再反抗,因為胳膊疼得厲害,她和那男人的力氣差距實在懸殊。似乎也覺得男人态度太差,有點過激,女人安撫:“好了,你舅舅就是怕你跑啦,你說這城市這麼亂,你一個人跑出去多危險……”
奚元欲哭無淚,隻想說:你說這話,你自己不覺得荒謬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