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電腦屏幕上文字密密麻麻,中英結合,很快她老毛病又犯了。沒過多久,哈欠連天,眼不知不覺閉上。
可自己坐在這椅子上,一歪腦袋睡着當然十分不舒服。她眯眼瞥一眼江憫那椅子,看起來無疑高級又寬敞,迷迷糊糊之中她就坐到他身邊去了,坐到那同一張椅子上。
雖然有些擠,她也沒顧他,很有一種冬日裡小雞抱團取暖的安全感,她又一歪腦袋,靠在他肩頭睡着了。
她做了個夢。
半真半假的夢。
她夢見她和江憫分手了。
一個鵝毛大雪紛飛的冬夜,又是那四下無人的公路,空無一人,空無一車。
連四周參天的建築都沒亮起哪怕一星半點燈光。隻有慘淡的路燈,還有那透過滿天烏雲的淺淺乳白色月光。他們好像剛吵了架,是因為江恪嗎?不知道,夢裡的一切都模模糊糊、斷斷續續,像一份被撕碎了好幾頁的PPT。
雪落在四處,一切都潮濕,尤其是眼前那條濕油油的柏油馬路。人行橫道的白線被暈染成奶油似的。
江憫的背影越來越遠。
他穿着件黑色外套,裡面是一件灰色連帽衫,帽子戴上的。雙手插兜,走得冷漠而決絕。
他們的心裡是一條永遠也無法跨越的裂谷。她痛苦,心髒要被撕裂一般疼。她亦是雙手插兜的姿勢,坐在這路邊的長椅上。她穿着深色,戴着外套的帽子,被雪落了滿身,像被粉碎的心緒。一直執拗地别過頭,注視着江憫背影。夢裡的全世界隻有他們二人,那一幕有種說不出來的凄苦。
她的心空洞洞的,又被掏空了。
“奚元。”
“奚元。”
……
奚元醒了,在江憫偌大的書房内緩緩睜開眼。
周身的一切才有了實感,原來是一場夢啊。她恍然大悟似地無聲地自語說。
靠在江憫那側的脖子有點麻了,她“哎”了聲,直起身來,揉了揉。突然有點愧疚,看了眼江憫。他可是一直在辦公來着,連她都睡麻了,他肩頭沒有被壓麻嗎?
這麼想着,她就仰頭懵懵地看他。他握住了她的手臂,好笑:“你剛才做夢了。”
“……啊?”
“你怎麼知道?”
“你渾身都在發抖。”
“抖了好久。”
“發抖……”
奚元眨眨眼睛,剛才那個夢瞬間就清晰了,又那麼具象化地沖進她腦海。像突然被一顆子彈擊中,她動彈不得,卻抖得更加厲害。
原來她真的一直在發抖。
唯一踏實的便是江憫握住她手臂的地方。
他的手心溫暖,用着恰好的力度,為她注入安全感。那一刻她狂跳的心才開始和緩。再一次看着江憫,眼裡不知怎麼水光粼粼的,江憫說:“你身體可能太不舒服了,我們出去轉一轉怎麼樣?”
奚元想了想,很高興地答應了。
江憫握着她手,帶她出了宅子,這宅院外竟然有一條林蔭步道,但不像常有人走的樣子。石闆有破碎,縫隙間已長出有一分米多長的草,此時進入冬日尾聲都已枯黃,或因被雪水泡過而發爛。
他說:“我爸媽也不是一直能在這屋子裡閑得住,到季節好的時候,在這裡走走會特别舒服。比如初春,秋天,其實夏天也很好,因為這裡樹木密集會很陰涼……”
奚元忽然“噗嗤”一聲笑出來:“什麼意思?就現在最不好呗?”
江憫也笑了。
奚元穿着大衣,圍着圍巾,都很禦寒,在外面走了近四十分鐘并不覺得冷。風吹到臉上反而讓人神清氣爽,在屋内的不适和憂愁畏怖全都消失了。
江憫看她雙眼都明亮了:“怎麼樣,是不是好多了?”
她點點頭。興緻勃勃。
“大概就是屋裡太暖和,待久了,就會悶壞。”
她笑。
“那我們回去吧。”
回到宅院,江憫并沒有着急回房間,而是又帶她在院子裡轉了轉。院裡植物分布得井井有條,可以想象出春天都長出花與葉後會是多麼的錯落有緻、賞心悅目,能夠呈現出上上乘的園林景觀。
此時他單憑枝幹給她講解哪一株是什麼植物,茂盛時是什麼樣子,她聽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