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斯内普走進了那條河流。
與其說是河流,不如說是更為清澈的泥沼?
“這不是現實,這是埃利奧特意識的投射。”他竭力控制住自己想要浮上水面的欲望,放任水波卷着他的身體往深處進入未知的世界。
一秒、兩秒、三秒……一分鐘……五分鐘……
他簡直要開始懷疑起哈丁的判斷是否出錯了,為什麼這黑暗的水流完全沒有盡頭,沒有終點?
而就在下一刻,斯内普的腳觸到了實體。他心裡一喜,正要踏步向前一探究竟。觸到的地面忽然消失,他以種自能掌控飛天掃帚後再也沒有體會過的光速向下方墜落。他的手向上劃了兩下,企圖抓住什麼來減緩這突如其來的下降,卻隻能抓住一把空氣。
光與夜的交替隻在瞬間。
“這、該死的、到底是什麼!”他雙手還維持着高舉起的動作,但全部頭發已經順應氣流掀飛豎在頭頂上,斯内普不禁怒吼出聲,“埃利奧特!停下你那荒謬的、無厘頭的惡作劇!”
這會有效嗎?
風的方向似乎改變了。
斯内普被挂在了一條斜岔開來的硬物上——不是倒立那種挂,更像是這條東西恰到好處地纏住他的雙手,接住了下降的他。從下墜開始憋住的那口氣終于能吐出來,他扭動着頭,才開始觀察周邊。
周圍白茫茫的一片,無法讓人辨認身處何處。他又仰起頭,探查讓自己獲救的物件——樹枝?
能挂住一個正常體重的成年男人的樹枝?
斯内普盯着那根還沒他手臂粗的樹枝沉思幾秒,冷笑了兩聲。
“這是哪?”他輕聲細語問道。
樹枝筆直地伸着軀幹,仿佛自己是最普通不過的、沒有任何思考能力的植物。
“埃利奧特!”斯内普提高了音量,采取了最直接的方法,“回答!”
枝條在他兩肋下方顫顫,連着被迫挂在上方的男巫也随之抖動了。斯内普一時不察,差點又往下掉落。它連忙抽出幾根藤,交叉地将他手臂五花大綁在了粗粝的枝條上。
然後又是長時間的沉默。
“你在幹什麼?”他忍不住譏諷道,“把我吊在空中、制作成幹屍、讓我和你一起死在這裡,就是你報答我的方式?”
藤條在他身上不安地蠕動兩下,像是良心受到了譴責。緊接着,它忽然又抽出幾根嫩芽,牢牢捆住斯内普。
“你在幹什——麼!該死的——”
熟悉的失重感又來臨,枝條視死如歸般啪地将自己折斷,帶着斯内普縱身一躍沖向深淵。斯内普十指屈起,緊緊閉着眼睛,再次感受到自己頭發根根沖天,揪到頭皮都生疼。
不對。他現在不過是縷意識,靈魂也沒受創,哪會有什麼痛覺?
斯内普警惕地睜開雙眼了。在他發現異常時,痛覺奇異地消失,隻有失重感依舊。
簡直防不勝防!他撇撇嘴,扯着纏在手肘的藤蔓,“這是去哪?”
藤蔓不作聲,隻是下降的速度愈發快了。斯内普往下瞅去,大片的迷霧正在散開,露出小塊黑漆漆的地面。
尖銳的岩石正在飛快朝他迫近,斯内普呼吸一頓,想起了哈丁的反複叮囑。如果摔到地面上,是不是意味着他的靈魂也會受傷?
他掐着藤蔓,大聲提醒着,“下面——”
“嘭!”
他的擔心沒有發生,捆住他上身的藤蔓自顧自地将自己解開幾圈,往他上頭撞在一起,搭成個簡易的降落傘給他們減速。
速度慢下來了。
枝條他手側浮上來些,得意地從枝頭磕了兩下他的肩膀——雖然斯内普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黑不溜秋的植物根莖上感知出“得意”這種複雜感情的。
他翻了個白眼,扭過頭去不想理會繞着他蹭來蹭去的植物——植物人。
聒噪。
不出聲音也聒噪。
在傘的作用下,斯内普慢悠悠地從天上降落。在空中飄久了,乍一踩到地面,那輕飄飄的、整個人往上扯的感覺還未消失。
“讓它——你放開我。”斯内普捋直了頭發,恢複自己在正常狀态的發型,指着藤蔓對那根不時跳動的枝條說。
枝條在地上彈跳兩下,慢慢靜止不動。而遠遠飄着的藤蔓傘也在此刻從他頭頂一同落下來,斯内普伸直手想要握住它,卻一樣地握了個空——
藤蔓徑直穿過他的掌心,垂落到地面,融化在堅石之中。
“埃利奧特!”他皺眉蹲下,對那不知何時已橫在地面樹枝說,“這不好玩!”
枝條在原地翻滾幾圈,滾到他手邊。僅剩的兩條藤蔓像人撓頭一樣在樹枝上上下下搓動,最後像找到什麼似的,珍重地包着粒黑色的石子放在他掌心裡。
“這是什麼?”他問。
藤蔓和枝條不再有動靜。它們萎靡地躺在地上,失去活力和水分,變成一縷粉末,消失在石頭縫中。
他又喚了幾聲,采取剛剛一樣的語氣遣詞造句,卻沒有任何生物回答他。
這個世界像個謎團一樣将他籠罩,不知來路,不知目的。
他要去哪?斯内普用食指和大拇指撚起那塊黑色的小石子仔細觀察,卻無法破解其中奧秘。他的心逐漸沉下去。
驕陽懸挂于天空一側,已讓人看不見來時的黑暗,但也沒有溫度。
斯内普把黑色石頭放進了口袋。如果現在出去,就意味着會浪費一次機會。
既然這樣,不如先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