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與那些怪物屬于一個陣營、揣着秘密遠道而來的客人,在這個封閉的小世界裡,她已經自己生活太久了。
再退讓一些也無妨吧?
布蘭溫想着,把葉子收回揣在心口。
可是又有什麼用呢?他始終還是要回去的。
她摸了摸手背上那塊幹透的黑布,隻覺得心裡不是滋味。
不如趕緊找出出口把他送走,這樣她就能恢複平靜無波的生活了。
……
二樓的區域也對斯内普開放了。他裡裡外外地将上下兩層探了個遍,連個縫都沒有找到,更别說什麼重組靈魂的關鍵了。
而布蘭溫所說的第三層,他也始終找不到入口。
大事不妙,斯内普的任務停滞不前。
而布蘭溫也奇怪起來,她早出晚歸、忙忙碌碌,仿佛從根本上忘記了斯内普還待在她家裡。斯内普不得已隻能守在二樓樓梯口。隻是他總會在她快回來的時候莫名其妙地睡過去,又在她離開時醒來。
這感覺似曾相識。
在第三天夜裡,守在樓梯口昏昏欲睡的斯内普久違地閃過一些記憶的片段。在托比亞開始酗酒之後,在空蕩蕩的家裡,艾琳·斯内普也是如此,從早上等到傍晚,從傍晚到淩晨。
埃利奧特?托比亞?
他?艾琳?
斯内普被自己這荒誕的聯想氣得胸口悶脹,邪火直往腦袋鑽。他死死地盯着地闆,決定放棄等待。
……
布蘭溫鬼鬼祟祟地在窗口探頭進去。
一樓,沒人。
二樓,也沒人。
他走了?找到回去的路了?
布蘭溫來回切換位置,破舊的小木屋沒有一絲人氣,也沒有光。
她手腳敏捷地攀住栅欄,爬上還沒來得及修補的木房子,失落地巡視一圈又一圈。
沒有人了。
真的走了。
她早就料到這一天的,不是嗎?
布蘭溫身體逐漸軟下去,越來越低,直到整個軀幹都緊緊貼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鼻子一酸,委屈已經潮水一般湧上來。即便這委屈根本無從說起。
不過是素未謀面的陌生人,在僥幸之下陪伴了幾天,她竟天真地生起期待,看到他在等待時會生起卑劣的歡欣,卻又自私地忽略他的焦灼,躲得遠遠的。
胸口緊貼的東西在發燙,燙得她呼吸顫抖。她想,他一定是很失望,才會連告别都沒有直接離開。這是應當的。外面的世界寬敞又明亮,他身上已經沒有了她的東西,外面那些怪物不會再去追捕他。他可以在外面,享受他們虛僞的客套、和善,直到他找到出口的那天。
她在期待什麼?布蘭溫的軀幹起伏了一下。
如果要得到愛,就要先忍受痛苦。因為渴望陪伴,就無法忍受分離的孤獨;因為總有期待,就會不可避免地要承受希望落空的遺憾;因為擔心失去,所以會有猜疑,擔心被傷害,被背叛;因為要得到必先付出,可付出不一定換來對等回報。
對于她而言,愛是利益的交換,是犧牲。
愛是痛苦。
她不是早就認清了嗎?
為什麼還會期待呢?
是錯覺。布蘭溫對自己說,這一切都是錯覺。
她應該回歸到自己的生活裡,不去再想——
“呵。”一聲輕輕地笑出現在耳邊。
布蘭溫歪了歪頭,把壓在地闆上的耳朵擡起來。
她聽錯了?他不是走了嗎?
“咳。”又是一聲假意咳嗽。布蘭溫耳朵抽動着,猛地擡起頭。
穿着整齊、臉色陰沉的男孩耷拉着嘴角,像隻夜行的蝙蝠般悄無聲息地滑行到她面前。
“歡、迎、回、來,埃利奧特小姐,”斯内普皮笑肉不笑地說,“我還以為你迷路了,正要出去找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