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到家,沈父跟二哥正坐在堂屋等他們,看到兄妹幾人臉上洋溢着笑,就知道串串香定是賣得不錯。
一家六口圍在堂屋的圓桌前,眼瞅着小妹展開粉底碎花手帕,裡面都是毛毛錢,分分錢,一毛、兩毛、三毛……
雖然隻有沈柔嬌一人數出聲,但其他人都在心裡默默地跟着她念,一塊、兩塊…十塊、十一塊,最後數到十一塊零九毛時,沈父老淚縱橫。
他是萬萬沒想到,沈家老幺,一個女娃娃能這麼出息,短短兩天,賺了二十來塊,欠趙大娘的錢馬上就能還。
見爹流眼淚,沈柔嬌也忍不住落淚,她撲進爹的懷裡,抽抽嗒嗒地哭出聲。
前世,公司上市爆賺幾個億時,她沒哭過;現在賺了十幾塊,她哭的稀裡嘩啦。
此刻,沈柔嬌覺得自己是個有用的人,被家人需要的人。
出攤是真辛苦,也是真有成就感。
沈父撫摸着小女兒的頭,一下又一下,淚滴落在粗糙的手上,順着指縫滑進沈柔嬌黑色的發絲裡,“你娘要是在啊,看着我們老幺這麼懂事,這麼惹人愛,該多開心。”
說到母親,父女二人哭成一團,站在旁邊的哥哥們也偷偷抹眼淚。
先前的日子過得太苦太難,太多壓抑的情緒決堤般釋放出來,哭過一陣後,人輕松許多!
見小妹心情回暖,四哥挑着眉,大臉湊到沈柔嬌面前,疼惜地問:“明天不出攤,小妹想去哪兒玩,哥帶你!”
到底是小女孩,沈柔嬌輕易找到被寵愛的感覺,從沈父的懷裡,“嗖”得一聲站起來,仰着小臉嬌滴滴地說:“想去山上玩!”
上山?
可真會玩!
山上有啥好玩的。
原本,沈天佑以為小妹會說,逛個大隊供銷社啥的,最次也是下河抓蝦之類的,卻怎麼也沒想到,是上山。
“那又啥好玩的,不信你問三哥。”
可不是嘛,自從沈家老大、老二分配到廠裡工作,家裡的農活基本都落在老三、老四身上,水稻田又在山上,能不知道嗎!
沒等沈天南出言相勸,沈柔嬌挑明緣由,“我想上山摘果子吃。”
看來中午的沙果,确實對小妹胃口,還惦記着呢!
三哥隻猜對一半。
沈柔嬌想上山,一是,真心愛吃那小紅果。70末物資短缺,哪兒有什麼吃水果的概念,全憑野果解饞;二是,上次榨野梨汁賣的不好,她想再摘些梨子,換個做法再試試,配合臭豆腐賣,看看銷量怎麼樣。
現在一天賺二十塊太慢了,沈柔嬌想再多賺點。
“那老三、老四,你們明天帶嬌嬌上山,多摘點她愛吃的。别讓她爬樹,再摔着了。還有,順便去大隊的供銷社看看,給老幺買些糖果什麼的。”
沈父叮囑完,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五毛錢,塞進老三手中,轉頭對老大說:“你,跟我進屋,有話問你。”
眼看沈天華将爹扶起來,老二沈天城着急地說:“爸,明天我跟他們一起上山。”說完,他從襯衣口袋裡也掏出五毛錢,對幾個小的說,“哥,明天請你們吃冰棍兒。”
冰棍兒!!
聽到這三個字,沈柔嬌眼睛直放光。
直到睡着的夢中,都還在惦記那口透心涼,期待明天快點到來。
興許是連續幾天的起早貪黑,累到透支,沈柔嬌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幾個哥早已吃完早飯,在院子裡等小妹。
見她睡眼朦胧的可愛樣子,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一邊笑一邊打水讓她洗漱。
被盯着吃完早飯,沈柔嬌跟幾個哥就出發了。
禁不住冰棍兒的誘惑,大家一緻決定先去供銷社。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晚到的鳥兒撿蟲吃。
幾人趕到供銷社,冰棍兒票隻剩兩張,五分一張。
二哥不吃,小妹單獨吃一根,三哥跟四哥合着吃一根。幾個人蹲在供銷社門口,舔着稀罕到不行的冰棍兒,恨不得半根就能吃上一整天。
沈柔嬌時不時,會把冰棍兒遞到二哥面前,經不住小妹的軟磨硬泡,沈天城會咬上一小塊,含在嘴裡,等冰化成水,再咽進肚子裡,絲絲冰爽裡裹着糖水的甜,滿滿的幸福味道。
“小妹,這個送你。”
不知何時,三哥又從供銷社裡走了出來,這次手裡捏着粉色的頭绫子。
其實,就是50公分長,6公分寬的粉色綢帶,兩邊鑲嵌着銀絲線,村裡很多小姑娘都戴,家裡條件好的,會買兩根,紮麻花辮時,一左一右都戴上,可好看了。
“哥,這三毛錢呢!”
剛買冰棍兒時,沈柔嬌隔着玻璃櫥櫃,掃了眼,心中暗歎:可真貴。
能吃到冰棍兒,她已經很開心了。三毛錢的粉飄帶,簡直就是奢侈品。
她舍不得!
“以後,别家姑娘有的,小妹也會有。咱家老幺也要漂漂亮亮的。”
“來,哥,給你戴上!”沈天佑從老三手裡接過頭绫子,折疊再折疊,穿進沈柔嬌紮頭發的皮筋裡,再輕輕地拽了拽,粉飄帶立刻像朵盛開的大花,綻放在小妹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