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期兩周的挖水庫勞動,因暴雨預警,在第六天被迫中斷。全校師生接到通知後,連夜步行兩小時趕回縣高中。在校門口拿到周淮樾寄來的信件,已是半夜。
回到宿舍,在微弱燭光下,閱讀另一個人的經曆,是件挺浪漫的事。
甜絲絲的泉水、翠生生的神草、寂寥寥的道觀、神叨叨的師父….,他們從文字中走進沈柔嬌的視線裡,還有那隻萌中帶俏的小狐狸。
很像之前,知青院子裡,周淮樾畫到一半的那隻。小狐狸眼睛明亮狡黠,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微微側頭,耳朵機警地豎起,身姿靈動輕盈,淺褐色蓬松皮毛在微風中閃光。鼻尖嗅着地面冒出的一朵紅色彼岸花,神态機靈可愛。
整幅畫,沒有字,隻有章。
夾帶一張字條:題記,書生救靈狐于河畔,狐夜半變身嬌俏少女,誘書生共赴冥界,死生同穴。淮樾。
呵呵,還是個聊齋故事。
周淮樾在信中,鄭重其事地問沈柔嬌是否願意當他的代筆。問倒是問了,活也順便派了,又是讓她寫下來的意思。
人實在是累狠了,沈柔嬌順手将信塞在枕下,秒睡,夢裡闖進一隻小狐狸,沒變身,名字卻叫嬌嬌......
大雨下到第三天才放晴,按照慣例,沈柔嬌先打電報再寄加急信件。都是些周師傅喜歡看得“小”事,比如挖水庫、參加械鬥、告死狀等等。
信中沒提顧長庚,也沒提張慶軍,周淮樾管得寬,指定又要問一大堆,或者幹脆不搭理她。
沈柔嬌不想惹周淮樾生氣,至于原因,她自己認為是希望他能回來,而為什麼不想讓他走,大抵是因為原文裡,年後會爆發大疫情,而周師傅是戰勝時疫的關鍵人物,她需要他。
好多天沒見到虎子哥,沈柔嬌放學後去了趟南巷口,從他那裡得知,經營用房的申請在她去的挖水庫第二天就已批準,文件下到村大隊。
在村長跟沈天城的帶領下,全村鄉親出動,把集體食堂裡裡外外,打掃得幹幹淨淨,院子裡一根雜草都沒有。
周師傅畫得百十來張藥材簡介,已裱好,挂了整整一面牆。藥材收購站的挂牌儀式定在周日,到時縣政府人員、崔老闆、陳老闆都會出席,隻等沈柔嬌周六從水庫工地回來。
幸虧這場及時雨,沈柔嬌才知大家做了這麼多,而她也有空跟崔老闆彙報收購當歸與押送保镖的事。
崔老闆挺逗,聽她講兩村械鬥的事,還抱怨為什麼不叫上他,他也想看看兩村打得究竟有多兇。
當歸收購協議、十八保镖的資料崔老闆一一過目,沒提什麼意見。兩人計劃在他帶縣政府人員去南方前,将這兩件事敲定,不能讓陳楊兩村的村民等太久。
而南方參觀考察的路線,基本是按照藥材的集散流通進行安排的,沿途會去看些大藥廠,還會跟崔老闆的兩個大哥,進行更專業的交流。可以看出,新縣長顧景年想發展當地經濟的心非常急迫。
後面兩天,顧長庚每到放學時間,就在學校門口等沈柔嬌,帶她回家。
回家打扮。
周日河東村藥材收購站試點挂牌,開業儀式上,沈柔嬌作為重要嘉賓,不僅要到場,還要講話。而那天出席活動的除顧縣長外,顧母、顧長庚也會去。
顧母特意叮囑顧長庚帶沈柔嬌來家中,為她量體裁衣,做套新衣服。
愛美,女人的天性。
沈柔嬌原本也發愁,有錢沒地方買漂亮衣服,手裡僅有一件像樣的,還是張慶軍剛買得那件,穿上襯得她膚白乖巧,好看是好看。隻是,一想到他人夫臉的溫柔眼神,沈柔嬌就覺得衣服燙手。
說好的單身狗,說好的隻搞錢,說好的斷情絕愛,怎麼能自己打自己的臉,萬萬不可,不可心動。
最終,那件藍底碎花成為壓箱底的存在,并且很快被沈柔嬌刻意遺忘。
因為,顧母實在太好,手藝着實精湛,她為沈柔嬌做的那套衣服,簡直是當時最時髦的款式,白色西裝套裙,一步走上時尚巅峰。
要不是幹一行恨一行,沈柔嬌真想拽着她的顧姐姐一起搞服裝,重新幹回老本行。因為,在她眼中,顧母是那個年代最出色的服裝設計師。
“腰線這裡,還需要再收一點嗎?”顧母看着鏡子中的沈柔嬌。
她身穿白色長款西裝,領子是黑白色相撞的槍駁領,雙排扣,斜插兜,下面搭配黑色短裙,長出西裝十公分,沈柔嬌變身海派時髦小姐姐,精緻知性自信叛逆。
對,叛逆。
當時雜志上的款式是短款西裝,但沈柔嬌主動要求改為長款的,說那樣顯高。
顧母也沒想到,改為長款,效果竟如此好,時髦度拉滿,再搭配黑色小皮鞋,活妥妥山溝裡飛出的金鳳凰。
“姐姐,這樣剛好,有點廓形,氣場足。”沈柔嬌臭美地在鏡子面前,左照照右瞧瞧,可勁兒誇顧母,“姐姐,你不僅長得像神仙姐姐,手還是神仙手,隻看圖,就能做這麼好,我崇拜你。以後,我就貼牢姐姐,讓你給我做好多好多好看的衣服。”
沈柔嬌挽住顧母的手,頭靠在她的肩膀,語言親昵,甜甜地撒嬌。
“好啊!喜歡就多給你做。你穿起來真好看,我穿不出你的效果。”沈柔嬌脫下外套,非讓顧母也試試,兩個女人在房間裡穿穿脫脫,有說有笑。
很久沒這麼開心了,顧母打開話匣子,講她學做衣服的經曆:“我小時候,偷偷跟家裡的傭人王媽學裁剪、學縫紉。後因地主成分不好,被打成反|派,就靠着給别人做衣服為生,我們家沒挨過餓。再後來,我給京城一大戶人家的老太太做長襖,被她家的兒子看上。老太太就是長庚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