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家好吃好喝供着她,看病也花了不少錢。
雖然葉嘉樹沒提,但秦有思并不是占小便宜的人。
“不用!之前說了幫你,就不會收你的錢資。”
秦有思不想跟他做無謂的客套,便說:“我不喜歡欠人情,何況你既然已決定與劉瑛議親,就該跟我算的清清楚楚,免得落人口舌。還是說,你想我現在就搬出去?”
葉嘉樹隻得收下。
秦有思又問起三姑姑的下落:“可有我母親的消息?”
秦桑氏與葉嘉樹的母親是好友,與虞家很多親朋關系也不錯。他便是托這些人在打探消息。
“最近的一個消息是秦姨母去年秋天時,曾到過滄州。滄州是你奶娘的老家,秦姨母想必是覺得你被奶娘帶回去了,所以時常去那邊找你。”
雖未找到,但總算有些頭緒,秦有思拜托道:“眼下通訊不暢,這樣找也不是個法子,還請你幫忙把我在京城的消息散布出去,母親若與故友聯系,總能聽說一二。”
葉嘉樹答應下來,又擔憂提醒:“那桑家也會知道。”
秦有思冷笑:“知道又如何,是他們抛棄我,我又不怕他們。”
她沒工夫去揚城找桑家的麻煩也就罷了,桑家人最好别主動來招惹她。
解除了婚約,秦有思又親自去到青山巷,答謝百裡鴻淵替她作保,并請他幫忙把袁氏夫妻接到京城來。
“顧氏賠了我兩間旺鋪,其中一間,我想給養父母開醫館,将他們接來京城,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
這于百裡鴻淵來說是小事,周叔就能辦妥。
交代完,他提起另一事:“馬上清明節,你到時候随我去趟牛首山。”
秦有思瞬間紅了眼眶。
牛首山是秦氏祖墳所在之地。
秦家雖被滅族,但皇帝并未動秦家的祖墳,而且默許将那些被處死的秦氏之人葬在其中,隻是不許再行立碑。
清明時節,必定有雨。
秦有思撐着傘随百裡鴻淵走進陵園,看得出,陵園雖無人祭拜,但時常有人打理,墳頭路邊并沒有什麼雜草。
前面半座山坡上埋的是秦氏濟國公府的曆代祖先,石碑聳立,依稀看得出當日的輝煌。
而後半座山坡,則密密麻麻遍布着幾百座無碑的墳茔。
此情此景,秦有思淚如雨下。
百裡鴻淵不會勸解女子,也無意勸她。
本就是該哭的日子,想哭就哭吧。
他沒有管秦有思,自行走到他牢記在心中的幾座墳茔前。
有三個連在一起的,是秦有思三個兄弟的墳,他們也是百裡鴻淵的兄弟。
無視地上的雨水和泥濘,百裡鴻淵給他們倒上酒水,擺上祭品。
“有安、小風、小川,我來看你們了。”
往年他會靜靜的與兄弟們說一會兒話,但今年帶了被人同來,有些話不便多說。
他沉默的喝了半壺酒,便往旁邊不遠處,一個臨近淺淵的墳茔走去。
這個孤獨的墳茔旁栽了一棵木棉樹,巨大的樹冠上開滿火紅的木棉花,在這陰雨連綿的天氣中,似一捧火,驅散了心頭的陰霾。
秦有思一路沿着山坡祭拜,見百裡鴻淵在木棉樹下站了很久,跟上前問道:“這是哪位親人的墳茔?”
能得百裡鴻淵如此對待,也許是他非常敬重的秦家師長,也可能是他最為交好的朋友。
百裡鴻淵艱難的開口,說:“這是你二姐,你的命是她給的,你給她磕幾個頭吧。”
嘶啞的聲音撥弄着秦有思的心弦。
原來她最後的歸宿之地在這裡。
她當初死在了千裡之外的北境極寒的冰川之上,臨死前她看到百裡鴻淵趕來找她,想來也是他将她帶回來,和家人埋在了一起。
“謝謝你。”秦有思真心說道。
兩人正沉浸在無邊的哀思中,身後傳來一道清銳的聲音打破二人的情緒。
“你果然來了。”
百裡鴻淵微微側過身,掃了身後之人一眼,嘲諷道:“你竟敢來這裡?就不怕秦家的冤魂取你性命?”
那人冷冷笑了笑,說:“督主慎言,你做為陛下近臣,怎敢用‘冤魂’二字來形容秦家的罪人?是想抗旨,還是想以下犯上?”
秦有思被這番話惹惱,從墳前起身,回眸喝問來人:“段铮,這裡是秦家的祖墳,人在做天在看,你怎敢如此放肆!”
擲地有聲的一句話,讓段铮和百裡鴻淵同時轉頭看向她,目光灼灼,難以回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