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宋一心從洗手間出來,活動已經開始了,院長媽媽在台上緻辭,一男一女兩個小司儀站在台側,男孩身上穿着灰團子同款白色小禮服,看來是他偷跑受傷,臨時換了人。
今天來了很多善心人士,空座不多,宋一心挑了個後排靠邊的位置坐下。一眼望去,俞深正襟危坐,江如知側身附耳在跟他說話,不知聊到了什麼,俞深臉上露出一抹難得的笑容。
“因為有來自國家的關注,來自社會的關懷,我們福利院才能築起一個家,才能走出去那麼多優秀的孩子……”
院長媽媽深情并茂地訴說着,宋一心認真聽着,奈何俞深和江如知坐在第一排正對舞台的位置,兩顆腦袋明晃晃的,想忽視都不行。宋一心撇開眼去,恰巧看見牆角一個小人兒在朝她揮手,她眯起眼睛定睛望去,那毛絨絨的腦袋,白嫩嫩的小臉,正是那擦洗幹淨的灰團子。
左右看了兩眼,宋一心起身貓着腰離開觀衆席,朝灰團子走去。
她上下打量一番,點點頭道:“換身衣服洗洗幹淨,變成白團子了!”
“我叫小木頭!”小家夥沒好氣地自報名号,大眼睛滴溜一轉,朝院長媽媽和俞深的方向瞟了一眼,拉住宋一心的手就一瘸一拐往住宿區走。
低頭看看他拉住自己的小手,還有傳導過來的陣陣親切之意,宋一心無奈一笑,幹脆俯身将他抱起,這應該是她有生之年跟人肢體接觸時間最長的一天吧!
“腳都這樣了還到處亂跑!明明就是個小皮猴,為什麼要叫你小木頭?”而且她記得俞深在做的那個智能機器人也叫小木頭。
他歡快地抱住宋一心的脖子,聲音裡滿是驕傲:“因為叔叔以前叫小木頭,我長大以後要像叔叔一樣厲害,所以我也叫小木頭!”
宋一心一愣,原來小木頭是他自己……
在小家夥的指揮下,宋一心抱着他來到一間宿舍前。
今天的募捐活動有互動和孩子們的表演環節,此時,宿舍區空蕩蕩的,小家夥揮舞着小手,“那裡那裡!”
宋一心依言走進去,把他放下來,小木頭神秘兮兮地掀開床墊,朝宋一心招招手。
她俯身看去,木質床闆上是一道一道的劃痕,密密麻麻的。
“我的床以前是叔叔的床,這些都是他劃的。有一次我偷聽到院長媽媽和老師講話,他們說叔叔以前生病了,每天呆坐着看天,也不說話,而且隻要看到紅色的東西就會情緒激動。我覺得他劃這些是在數天數,他可能是在等人,也有可能是在記什麼,我不敢問他,但是我覺得你說的是對的,隻要我想,隻要我不忘記叔叔,我就能再見到他,就算我要被領養去很遠的地方了,我也會像叔叔一樣,數着每一天,總有一天我會再見到他!”
宋一心心中震動不已,按照小家夥說的,俞深兒時應該是患有重度自閉症,而且可能受到過強烈刺激,才會對紅色有應激反應。
難怪江如知說他家裡從來不會出現紅色的東西…
小家夥見她出神,搖搖她的袖子,鄭重說道:“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哦,你不準告訴别人!”
宋一心回過神來,點點頭,很認真地回道:“好!”
等福利院保育老師尋過來的時候,小家夥已經趴在床上睡着了,宋一心朝床上小人兒指了指,輕手輕腳地起身走出去。
保育員探頭朝裡看了看,壓低了聲音說道:“您是來參加募捐活動的嗎?活動已經快結束了,請您趕緊過去!”
宋一心回到福利院前坪,院長媽媽見到她立馬走過來,問道:“宋小姐,您去哪了?馬上是孩子們的獻花環節了,還請您上台接受孩子們的謝意!”
“院長媽媽,我正想找您說的,其實善款是我父母捐贈,我和我弟弟宋不離都想把捐款人改回他們的名字。”
“您和您的家人都是好人,到時候我把您父母的名字加上去就是,孩子們的謝意請你一定要收下!”
宋一心點點頭,跟着她朝台上走去。
台上,俞深被一群小朋友們環繞着,看得出來他在這很受歡迎。宋一心不禁想起剛才小木頭說的話。他從一個重度自閉症兒童,長成這樣一個成熟、睿智又才華橫溢的男人,到底都經曆了些什麼?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俞深擡起頭朝她看來,一雙黑眸深沉莫測。一旁,江如知也轉頭看向她,眼中閃過一絲錯愕,轉瞬變成警惕。
宋一心别開眼,錯開與俞深交織的視線,心下無奈,這個大冰塊,沾染了一身桃花不自知,倒是讓她處處被人當成假想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