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希亞看着沖雲霄一步一步走向自己,她的耳邊充斥着胸中心髒砰砰直跳的聲音,并非激動,而是刻在骨子裡的恐懼。被衣服遮住的身體還在不斷冒着雞皮疙瘩,萬米高空的“蹦極”體驗可是剛發生沒多久的。
雖然恐懼着,但洛希亞說出口的話語卻沒有顫抖:“對你而言,想複興巨猙獰的願望再正常不過了,但不管是對地球人還是對塞伯坦人來說,巨猙獰這種生物都太過危險了,而且至少目前我們承擔不起這種風險。”
沖雲霄在小小人類的綠色雙瞳裡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仿佛是縮小成數百甚至數千分之一的自己,不知在什麼時候,剛剛充滿敵意的眼睛竟然變得有些悲憫。
沖雲霄的光學鏡頭稍顯黯淡,他沒有開口,似乎在進行思考。
救護車在此刻已經和擎天柱通訊結束,明明可以趁這個機會溜走,可此時他還不敢冷卻機體,因為沖雲霄的注意轉移到洛希亞身上是更加不妙的事。在他的認知裡,人類已然成為了一種會自找麻煩的生物。
救護車低頭看向自己變形成雙刀的手……好吧,塞伯坦人也是。起碼他能在沖雲霄手底下多撐幾個回合。
就在他壓低機體,準備見機行事時,洛希亞又開口說話了:“所以你可以去研究、去探尋複興的方法,這是你的自由。”
“隻是因為這個原因,你就要摧毀他們嗎?”沖雲霄重重地往前踏出一腳,大大的鐵腦袋湊近洛希亞,巨大的指爪指向自己,“那為什麼還要假惺惺地對我好!”
人形巨龍的憤怒讓救護車和打擊差點沒有站穩,洛希亞也繃着精神站得更直了,因為緊張,她也更大聲地說:“那是因為你已經出生了啊!而且就算要複興,也不應該以這種方式,作為生物兵器誕生的你,真的滿意嗎?真的願意讓你所有的同胞都像現在一樣和你過同樣的生活嗎?這是屬于巨猙獰的、你自己的事!既然已經有了思考的能力就靠你自己的鐵腦袋想該怎麼做!不能從頭到尾都要借助别人的力量啊!”
一口氣喊出來太多話,洛希亞終于有了自己正在萬米高空的實感——指缺氧。她雙腿發軟坐在打擊的手掌上大口呼吸着。
救護車收起雙刀後和打擊對上視線,他們都不約而同放松了繃緊的保險絲。
敵意消失了,洛希亞真的憑借話語就讓沖雲霄冷靜下來了。覺察到了這點的汽車人和霸天虎不約而同産生了同一種想法:這場最終的決戰,說不定會以一種他們想象不到的方式結束。
這口氣還沒松下太久就又被吸回去了,因為威震天和紅蜘蛛已經趕到這裡了。在此之前,救護車已經找到了一條路線逃離這裡。
威震天進到屋裡,和沖雲霄終于對峙時,艙室裡除了金屬輕微的摩擦聲外,還夾雜着人類劇烈的呼吸聲。
“打擊,把她帶回去。”紅蜘蛛說。
威震天又補充了一句:“在結束之前别讓她出來。”
艙門關閉後不久,打擊就聽到了爪和臂劍激烈的碰撞聲,而很快汽車人們也會來到這艘船上,最終的決戰已經開始了。
在一段時間後,常有人問起洛希亞·坎貝爾,那個最終決戰開始的時刻她在幹什麼。她總是會不好意思地抓向自己亂糟糟的紅發,向她的親人、人類朋友和塞伯坦朋友回答道:“我正在調整因為大聲喊話而加速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怎麼就沒想過往報應号上帶一些氧氣瓶呢?”
洛希亞和打擊剛進入艙室沒多久,擊倒就悄悄溜進來了,在一陣噼裡啪啦的鍵盤聲後,他看到洛希亞高舉右手打出了一個清脆的響指。
“這才剛開始打起來,我們就赢了?”他邊走邊說,“最近幹什麼不趕趟啊,剛剛黑暗星辰劍送到的時候,沖雲霄已經被威震天大人打飛出去了。”
“隻是幹回老本行,來點儀式感而已。”老本行,指黑客。黑色屏幕上綠色的字符在高速運行着,報應号的權限正在轉移。
洛希亞要感謝對此做出貢獻的大體老師,霸天虎雜兵的内存條和有用的器官都被她拆卸下來裝到了電腦裡。這樣一來,即使被聲波傳送到月球,她也能直接遠程操作報應号。
“除非我死了,否則誰都不能讓我和我的電腦分開。”
洛希亞這通發言讓擊倒和打擊感到有些好笑,前者這時已經停下,看着曾經的好搭檔說:“打擊,你也跟我一樣屬牆頭草了?”這當然隻是打趣的說辭,雖然打擊自從回來就被威震天調離了原來的崗位,但擊倒覺得自己的幽默感是會讓人終生難忘的那種。
“我回來之後也沒說過會效忠威震天,要說哪裡不同的話,我隻是換了個新上司。”
“這倒顯得我剛剛還在說‘威震天大人’有點蠢了。”擊倒聳聳肩。
權限轉移完成,洛希亞十分迅速地将戰艦監控到的戰鬥場面全都放出來,除了沖雲霄,所有她叫得上名字的塞伯坦人(除了擊倒和打擊)都在屏幕上了。
這一刻的擊倒突然有種自己是電子遊戲裡反派boss的感覺,他有些期待:“洛希亞老闆,等塞伯坦重建結束,真的來辦一場賽車比賽吧?”
洛希亞沒有回話,在看到震蕩波和聲波都與汽車人碰面之後,她就已經開始動手了。威震天有意要把合成超能量體的資料保密?沒關系,她現在就中止資料庫的維護,熟悉終極神鎖的操作方式。
在通識之鏡的輔助下,洛希亞馬上理解了原理,并迅速打開通往火種源之井的太空橋入口。
“我覺得可以把這個曆史性的一刻記錄下來。打擊,你快看看我身上是不是哪裡掉漆了?要是一會兒不上鏡可就糟糕了。”擊倒轉身檢查着自己的機體。
擊倒話剛說完,洛希亞突然“噗——”地笑出聲來,這個時間抓得很準,擊倒再轉過身問:“很好笑嗎?”
看着洛希亞坐在電腦前捂着肚子和嘴低聲笑他更好奇究竟發生什麼了,打擊覺得洛希亞分不出來回答的心,直接替她說:“就在剛剛,聲波被人類關進陰影區了。”
洛希亞真想現在就把自己傳送過去拍拍神子和傑克還有遠在基地的拉菲的腦袋對他們說幹得漂亮,但很明顯不應該是現在。
輕咳兩聲收回情緒,現在就笑完了等見到聲波就沒心情笑了,而且現在的威震天已經稍顯劣勢了。洛希亞的表情嚴肅下來,首先把太空橋的入口在陰影區打開,然後将出口設定在終極神鎖處,霸天虎和汽車人所有能戰鬥的人基本聚集在那裡,再放個膽大心細的聲波,洛希亞覺得這下威震天想死都很難。
在完成這一番操作後,洛希亞又在人類基地處開了個太空橋。聽剛剛擊倒和打擊說這是在創造曆史,她覺得這種事如果能讓所有主動或被動參與進這場漫長戰争的人看到就好了。家人、熟悉的朋友、不那麼熟的朋友、讨厭的人、喜歡的人,和這些人一起見證超驚人的事物的誕生,絕對沒有比這更浪漫的事了。
在打擊和擊倒調試着不知道從哪裡搞到的錄像設備時,洛希亞已經将除火種源之井外的所有監控畫面關掉了。
不監控着畫面的話,說不定會發生意外,但這樣做更好。洛希亞扭頭看了一眼終于把設備調試好的兩個塞伯坦人。
打擊沒什麼表情地拿着錄像設備,擊倒以一個華麗的姿态進入鏡頭,像是電視節目的主持人一樣念着開場白:“觀衆朋友們,你們絕對想不到,讓我們的塞伯坦迎來新生的是怎樣的大人物……”然後那個超大的攝像頭幾乎要怼到洛希亞的臉上。
洛希亞皺着眉吐槽道:“打擊,你好像沒什麼做攝影師的天分啊。”
“額……可能是吧?”他還蠻想給以後得塞伯坦人留個好印象的。
擊倒站在洛希亞的旁邊說着有點冗長了的對白,洛希亞突然有點理解紅蜘蛛了,是不是那個時候她和現在的擊倒一樣煩人?
真對不起他啊。這樣想的洛希亞直接按下那個代表着結束的按鍵。
“現在是塞伯坦曆×年×月×日×時,我們的塞伯坦被重新點燃了。”超高速說完這句台詞的擊倒馬上安靜下來,看着屏幕上曆史性的畫面。
塞伯坦人的身體裡流淌着藍色的“血”,終極神鎖向火種源之井投射下藍色的光束,就在這個滿是瘡痍的塞伯坦的地面上,在被炮火打開的裂縫中,藍色的星光一點一點,然後變得大片大片,發着瑩藍色光芒的大地照亮了塞伯坦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