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往往代表着未說出口的拒絕,這是五條悟一直都知道的事。
她在心裡拒絕坐在他的身旁,所以她記得昨晚的事。所以她也并不像她昨晚表現得那樣,願意和他親密。也不像昨晚誘騙他的眼神那樣,對他有着全然的喜歡。
江是個騙子。
他應該是要生氣的。
他理應生氣,就像他的爛脾氣一樣,不順心了直接發作就好了。
但他似乎無法對她那麼做。
做不到,也沒有理由。
看哪,除了那一瞬間的猶豫,和不經意間對面時眼神中閃爍的閃躲,一切都是又有什麼不同呢?他說出的每一句話對方都會回應,對待他也是像平時一樣好聲好氣,溫和照顧。
她本來就是這樣的人,與人相交時禮貌又友好的态度又不是他的專利。
所以他也沒有什麼特别的,不是嗎。
***
上野江有些心虛。
本來她看到五條悟的時候就有些心虛,現在發現他不像之前那樣樂于和她說樂就更心虛了。
果然,她昨晚還對他做了什麼自己不記得的糟糕事!
現在五條悟和她說話的時候都帶着一種不自覺的幽怨語氣啊!
于情于理,她都覺得自己應該向對方道歉。
于是,在其他二人走後,她拉了拉五條悟的衣角,請求他留下。
“可以單獨留下來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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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條悟看着自己被拉着的衣角,而後又将視線移回到少女的臉上。
一副閃躲忐忑的表情,看着就讓人不悅。
不過他還是答應了她的請求,并沒有和其他人一起離開。
五條悟對着上野江露出他那常慣會帶着的嚣張表情,散漫開口道:“有什麼事嗎?”
***
上野江看着現在的五條悟,更覺得自己昨天幹了什麼不大行的事了。不然貓怎麼會是這幅樣子!這明顯就是生氣了嘛!
她輕輕地放開五條悟的衣角,然後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要那麼心虛。
“那個,如果我昨晚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抱歉。”說完,少女像是覺得光是道歉還不夠,又補充道:“你如果想要什麼補償的話,可以和我提的!”
比如說請他吃他想吃的甜點什麼的。
但發展似乎和她想的不太一樣。
五條悟将架在他臉上的墨鏡摘下,直直地看着她。那雙漂亮璀璨的蒼藍雙眼仍舊美得驚心動魄,隻是比起以往,少年的眼底似乎籠上了一層墨色,看起來有些說不出來的陰沉。
她忽然覺得這樣子的五條悟有些可怕。
擇人而噬,這就是面前人現在給她的感覺。
白發少年将上身傾向她幾分,有些晦澀不明的眼神定定地鎖在她身上,然後開口問道:“什麼都可以?”
上野江想了想,點了點頭,而後又補上一句:“隻要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那我把江昨晚對我做的事再對江做一遍,就算一筆勾銷了。”
***
五條悟看着上野江姣好的面龐,吐出自己的要求。
看她的說辭,她是知道自己做了什麼的,而且應該也有昨天晚上的記憶,隻是不全。所以今天這幅閃躲的狀态除了因為心虛,還有因為内疚?不大清楚,但應該八/九不離十了,總之和他剛剛想得有些偏差,雖然說差的不太多。
但他還是很不悅。
在說完自己的要求之後,五條悟就将自己的雙手撫上了少女的臉龐。
他将上野江耷垂在頰邊的微濕長發撥至耳後,然後像昨夜她對他做的那樣,捧住她的臉,而後進一步拉進二人的距離。
他可以感覺到掌下少女的僵硬與緊張。當他的指尖觸及到她的眼角時,她似乎瑟縮了一下,眼睫不自覺地在顫抖,通透的紫眸間滿是不解與閃躲——這是害怕的表現。
她在害怕。
這樣不對,他不想她這樣看着他。用這樣的表情,這樣的眼神。
這樣不對。
白發少年在心中賭起的那一股氣最終是洩掉了。他自暴自棄地放下手,然後猛地将少女緊緊地抱住,把頭埋在她的肩頸間。
雖然不符合他的性格,但五條悟已經在心中勸慰自己了。
沒關系,沒關系的。
不要生她的氣,不要吓到她了。她什麼都不知道,因為這一切的暗流洶湧都隻是他一個人的,她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不要對她生氣。
她會被吓跑的。
沒關系,他們是同級,是搭檔,是同盟,他們的接觸機會那麼多,每次被覆了僞裝時都會牽手,必要時還會擁抱,所以沒關系的。
沒關系的,現在會這樣是因為這都隻是他的一廂情願。
一步一步來,他還有時間,他還有機會。至少現在,他和她的關系是最近的,不是麼。
隻要完全侵占了她的生活,讓她完全習慣了自己的存在,就好了。
他不會讓别人有機可乘,他會牢牢地抓住她。
五條悟的心中湧起一陣思潮漩渦,而這渦流中心的人卻絲毫不知。
少年的愛戀與挫敗無法沖破肉/體這道屏障,傳達給少女。
似乎是他抱得太緊,太過用力,上野江不自覺地掙紮幾下。
就像被捉住後想要掙翅脫逃的蝴蝶,五條悟想。
力道孱弱,一隻手就可以輕松壓制。
五條悟忽然在想,如果江真的是蝴蝶就好了。
沒有人會不想圈養一隻美麗的蝴蝶,這其中或許包括上野江自己。而且他足夠富有,足夠喜歡她,所以他會是一個很棒的飼主——他可以給她最好的一切,一切。
即使是她想要自由,他也可以為她買下一整座漂亮而廣闊的山谷,供她翩飛。
但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