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他怎麼回事?
工藤新一久違地感到了幾分生氣。
捏着鼠标的右手驟然松開,再捏緊,繃勁着每一絲肌肉,砸向木桌。
騙子。
她明明過的一點也不好,卻在和他們一塊的時候什麼都不說,他們不是一起長大的朋友嗎?
她就那麼喜歡把她的傷疤來給他當謎題嗎?
這次是,上次也是,那是不是還有下一次?
工藤新一對夏油傑的問題恍若未聞,隻是在鍵盤上開始敲動,規律而快速的節奏如同機械搖滾樂的鼓點,讓夏油傑的疑問無處落點。
電腦運行飛速,一個又一個的窗口彈出,滑動顯示着少年想要的信息,但他仍覺不足,皺着眉頭撥通了電話。
“喂,老爸,你知不知道就是那個,額,以前和上野阿姨有過關系的幫派,橫濱那邊的……哎呀老爸,求你啦,上野最近很不對勁,小蘭還有我都很擔心嘛。難道你們不擔心嗎?”
他冷着臉央求着,用着和面色截然相反的語氣軟磨硬泡得到電話對面後的應許後,才挂斷了。
直至這時,工藤新一才回過頭看夏油傑。
少年亮藍色的瞳子不如五條悟的六眼耀眼璀璨,在此刻卻如烈日晴空,将他心底的一切懷疑與雜糅飽曬風幹。
“你們居然什麼都不知道嗎?”
說完,眼底又流露出了幾分懊悔,伸手揪住了自己的頭發,踩着毛絨拖鞋跺腳。
夏油傑忽然瞪大了眼睛,感到幾分茫然和錯愕。
他要知道什麼……
還沒有等他思考出頭緒,就被工藤新一揪着袖子往課桌的方向拽。
但常年練武的夏油傑體量比工藤新一大了一圈不止,少年沒有拉動,反倒自己摔了個趔趄,回眼瞪向夏油傑的眼神更加幽怨。
好在,盡管有些摸不清楚狀況,但夏油傑還記得自己是來求人的,求人該有的态度他還是知道的。
況且情況越來越複雜了。
……
“你和上野認識的期間,她有沒有談起過她的家庭?如果有的話是怎麼描述的?除了上學以外,她平常的行動軌迹是怎麼樣的?有做過什麼比較特别的事情嗎?還有,她平常有什麼類似自言自語的行為嗎?有對什麼東西,比如說槍響之類的反應過激嗎?”
夏油傑端坐在沙發上,看着面前臉色認真的少年,有一瞬間覺得這場景似乎是幻覺。
……不是他來問問題麼,怎麼變成他被盤問了。
但夏油傑還是回答了工藤新一。
無他,他也需要梳理,需要借此重新審視自己的這個同期。
一臉不良相的丸子頭少年雙手交疊着,指與指之間磨砂着繭子,借此來清晰自己的思維。
輔助思考的動作,名偵探這樣判斷着。
“家庭……江自己沒有主動提起過,不過我們倒是知道她的父母已經不在了,這是她在橫濱的朋友告訴我們的,當時你也在場。上學以外的話……我們會有一起出去玩,再然後問悟會好些吧,畢竟他們才是單獨相處時間最多的。特别的事情……有。”夏油傑從記憶中搜尋着,一點點拼湊出問題的答案。
正當他準備開口叙述,卻被工藤新一打斷道:“好的,這個等下再回答,先回答最後兩個問題,上野平時有出現自言自語的症狀嗎?有對類似槍響什麼的反應過激嗎?不止是槍響,流血也可以。”
工藤新一繃着臉等待着對面人的答案,眼底滿是焦慮。
“……沒有。都沒有。”夏油傑垂眼掃向自己的雙手,神情低斂。
“她對一切似乎都能接受有度,哪怕是自己受傷瀕死後。”
聽到答案,工藤新一忍不住咬着自己的手指,在心底甄辯着,推理着。
一定是因為上野江在他面前表現的太正常太鎮靜了,或者是說對于上野京子的死,她表現的太不在意了,所以他才會忽略那麼明顯的問題——她現在的心理狀況是否健康?
……不知道,上野這人太會掩飾了。
而且就算有,恐怕也被她強行矯正了,她向來對自己要求高,絕對不會允許自己有這種可以克服的弱點。
如果不是因為「書」的事情太過詭異,恐怕到現在,上野江都不會告訴他任何事情吧。而且看現在這樣子,自己其實算是知道的比較多的了。
讨厭的孤狼作風,自以為瞞着就可以保護所有人的混蛋。工藤新一在心底暗罵道。
少年壓着心底陰燃的怒火,繼續向夏油傑了解情報。工藤新一正視着他的眼睛,眼底的光幾乎凝為實質,劃破所有僞裝。
“好的,我知道了。那麼回到前幾個問題,上野平時的行動軌迹是怎麼樣的?有做過什麼特别的事情嗎?”
夏油傑看着眼前被媒體譽為日本的救世主的少年偵探,定下神回答着問題。
他似乎,又要揭開些什麼了。
***
橫濱,港口mafia大樓頂層。
立原道造在房間徘徊着,一刻也沒有停頓,全然展示着自己的焦慮。
在被森鷗外叫去辦公室後,他獵犬卧底的身份被上野江直接了當的點破,以至于現在,他被拘禁在和首領還有上野江同一層的房間裡。這已然算是較好的狀況了,竟然沒有進審訊室,遭受刑罰。
……他到底是怎麼被看穿的?
自從卧底以來,他幾乎把自己活成了真正的mafia,他很确定自己沒有可疑的地方,就連身份也幾乎是無可挑剔的。
他用的就是真名,但這絕對不是問題的關鍵。
作為特殊部隊的成員,他們的個人資料是絕對保密的,除了他們那家喻戶曉的人民英雄隊長,福地櫻癡。
想到這,他心底的疑慮更加深重:隊長被那孩子指控是「天人五衰」的首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無論是理智上還是心理上,他都不相信這個指控。
于情,這是他的隊長,是他的上級、隊友,他理所應當的該信任他。于理,作為如此一名被公衆認可的英雄,有着多項光輝戰果的戰争英雄,他又為什麼要選擇去做一名罪犯呢?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答案。
就在立原道造獨自在心裡反複地推翻這個指控時,他忽然感到肩上一重,一隻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少女清脆的聲音被寒風裹挾着傳到立原道造的耳裡,激得他有些想驚叫。
“在糾結我的話是對是錯嗎,立原先生?”
立原道造猛地把肩膀上的手甩開,反手想拔出随身攜帶的武器,卻摸了個空。
他忘了,在進房間時,全身上下的武器都被收走了。
立原道造要緊牙,看着眼前的少女,繃緊了身體,如臨大敵。
……沒問題,她的異能是類似于谷崎潤一郎的輔助性質的,這孩子隻會劍術,而他的異能正好是操縱金屬,可以應付的。
是的,雖然間諜身份被上野江點破,但他的異能依舊還被保密着,沒人知道。
是利劍就一定會有金屬,他可以解決的。
上野江看着面前青年的這幅姿态,悄然歎了口氣,開口道:“立原先生,不必那麼緊張,我現在沒有和你動手的必要。”
說話間,咒力悄然覆蓋着整個房間,磅礴而壓抑着。
立原道造并不買賬,依舊冷冷地看着她,隻是開口反問道:“在現在來找我,你有什麼事麼?”
少女伸手點點臉頰,眼神不知落在何處,眼睫低垂,一副落寞之态。她悄然開口:“隻是想給立原先生一個小小的提議罷了,沒必要說的我像是個惡徒吧。”
然而下一刻,上野江語氣一轉,話語間的利銳似要沖破聲波的禁锢,殺到青年面前。
她擡眼與青年對視,平日裡内斂如溫水泉流的紫色眼睛陡然迸出幾分肅殺。她說:“無論發生什麼,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遵從理性,遵從職責,遵從你靈魂的指引,給我認真對待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睜大你的雙眼好好看看身邊的所有人。”
“不确定就去試探,懷疑什麼就去追查什麼,不允許将心底的疑問滞留超時。”
她向前走去幾步,悄悄的降低音量,哪怕術式已經将房間與外界隔絕開,連同稀碎聲音一并被禁锢在這間臨時禁閉室。
“大概是明天,你馬上就能被你的隊長叫回去,參與偵探社的追捕,到那時,我希望你能順其自然,看清這一切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