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是從汪總那裡知道的,難保他不知道自己欠債的事.......
謝執的心一瞬間沉了下來。
他心事重重地走到恢複室,外婆還靜靜地躺在病床上,平緩地呼吸着。
他突然覺得自己很矛盾。
他已經習慣了很久一個人走夜路,學會跌跌撞撞地承擔責任,外婆的存在就像是陪伴他的一道手電筒光,照不到很遠,但能讓他看清前方的路,謝執已經非常滿足。
但江海榮的出現,就像那晚突然停在他身邊的車輛,車燈以無法抗拒且存在感十足的亮光,把他照亮。
謝執感覺自己在陰暗走久了,突然被照亮,渾身都不舒服,羞恥感一陣一陣傳來。
他知道江海榮和他不在一條路上,故而不想把人扯進泥濘,卻無法控制自己在心底裡感謝那道光,希望那道光能為他停留。
他有什麼底氣這樣希望呢?
這麼麻煩人家,他能用什麼還?
謝執想到自己欠着的債,毫無起色的工作,緩慢的歎了口氣。
“謝執?”
一道聲音從旁邊傳來,謝執轉頭,看見了一個穿着病服的女人。
女人雖然是一身病服,卻仍清瘦而氣質出衆,她的嘴角有些刮傷,過于蒼白的臉色浮現出驚訝,是和江海榮相似的面容。
是江海榮的媽媽。
謝執愣了一下,記憶逐漸從深埋的海底浮現。
母親出事之後,爸爸一度想把他送走,謝執都不肯離開,爸爸給他約心理醫生,他也不去。在房間裡睡得昏天黑地,不斷地做夢,清醒與夢境交疊,耳邊間斷地重複回蕩着媽媽最後的哭聲。
他知道自己那樣不行,可就像踩在虛空的黑裡,不管怎麼掙紮,都無法掙脫。
外婆看不過眼,從老家趕過來把他帶走了。他走的那天,江海榮還在參加競賽,兩人沒聯系上。
謝執也不想打擾他,于是隻在走的那天,撕了張紙條,敲開了江海榮家的門。
“阿姨,這是我的新電話号碼,之前的手機用不了了。能不能麻煩你把它轉交給江海榮?”
女人也沒問什麼,點了點頭,就想把門關上。
謝執從門外瞥到沙發上堆着的零食,想到屢次看到江海榮拿着大垃圾袋的下樓的背影,忍了忍,還是沒忍住說了出口:“阿姨,我希望有些東西,您别讓江海榮自己承擔。我這有心理醫生的聯系方式,您如果有需要——”
“你說什麼?我看你才是需要心理醫生。”女人面色不善地瞪了他一眼,合上門。
謝執被堵了一句,站在被關掉的門前,半晌沒說出話來,想了一會,才自嘲地笑了起來。
他搖了搖頭,順手把江海榮家門口的垃圾袋拿了下去,丢完之後坐上火車,去了另外一個城市。
後來江海榮并沒有聯系他。
不知道是沒收到他的紙條,或者是不想跟他聯系。一轉多年,也已經沒有放在心上。
他沖女人微微點了點頭,語氣有些僵硬:“阿姨,好久不見。”
謝執除開遞紙條那次,跟江海榮的媽媽正面交集并不多。可現在一看到她,往日的記憶就像潮水般湧上來,讓他無從招架。
“真的是你,我還以為我認錯了。”女人感歎道,眼神有些複雜:“你來這裡是......探望誰?”
謝執不欲多說:“家裡人生病住院了,來照顧她。”
“哦......女朋友?”女人有些小心翼翼地打聽道。
謝執明白她在擔心什麼,不是誰的健康,而是他和江海榮的關系。謝執看了她一眼,簡短地回應:“不是。”
“哦。”女人的神情凝重了幾分。
“您的身體如何?”謝執心下不忍,打破了眼下有些尴尬的局面。
“還是老樣子。”女人擺着手笑了笑,看到遠處看護的護士走過來,沖他擺了擺手,轉身朝病房走去。
謝執看她不欲多說,剛好來了電話。是經紀人打來的,他索性躲個清淨,走開了。
林銘中氣十足的聲音瞬間将他拉回現實:“後天就要面試了,你準備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