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執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
一時語塞,頭腦空白了一瞬。
他對這個問題有模糊的感覺,但他沒法說出口。
江海榮和他,他們身份之間的鴻溝或許可以用一個不太恰當的比喻形容。
流浪漢和富家少爺吧。
謝執自覺他像一個在街邊乞讨很久的流浪漢,眼看着富家少爺從馬車裡走下,往他手裡放了顆熠熠生輝的金子,說不需要報酬,隻問他,有沒有興趣當贅婿。
這個腦子裡的畫面荒謬至極,但卻是他真實所想。
他何德何能啊?
謝執心想。
他什麼也給不了江海榮。
要錢沒錢,要資源沒資源,要臉,他在娛樂圈中長得并不算頂尖,要情緒價值,他性格好強要面子,不會說軟話,自己的情緒都經常反複崩潰,是個剛還完高利貸的,茫茫人海中再渺小不過的普通人。
如果明知自己配不上對方的付出,結局不會美好,又為什麼要給對方虛無缥缈的希望?
搭在他手背上的手指溫熱而有力,像江海榮對他一直以來的支持,謝執猶豫了一下,指尖微縮,躲開了他的碰觸。
江海榮表情未變,目光在他臉上一晃而過,也順勢收回了手。
那眼底的酸澀一閃而過,卻被謝執看的清清楚楚。他正要開口解釋,江海榮卻截住他的話頭。
“不管怎麼樣,身體是自己的,我希望你好好護養。”那一瓶薄荷噴霧,不再直接塞進他手心,而是很有分寸地放在他身側。
江海榮拿起劇本翻開,意思是不再聊了。
謝執猶豫了一下,默默把帶來的一疊暖片貼放在桌上,沒話找話。
“冬天拍夏戲還是有些太冷了,場務讓我給你帶了點暖寶寶,這款很薄,拍戲貼着不明顯的。”
江海榮:“嗯。”
謝執走後,江海榮一個人坐在化妝台前。
鄒姐拿着幾本劇本走了進來,放到桌上,她來了例假不太舒服,也沒太注意江海榮的臉色。
“這是最近給你接的本子,你看看。”
江海榮一言不發地拿起翻開:“古裝?”
“嗯。”鄒姐點點頭,突然瞅到旁邊的一疊暖寶貼:“這暖寶寶我能用不?”
江海榮沒擡眼,自顧自讀着劇本:“用吧。”
“救命了。”鄒姐歎了口氣,拿了兩張:“剛剛去跟場務要還沒有,什麼劇組,窮得□□了。”
江海榮拿着劇本的手一頓,緩緩擡眼朝她看來。
那視線帶着些探究,又帶着點質疑,鄒姐一愣,立刻改口:“不過也是勤儉節約,每一分錢都花在刀刃上。”
江海榮卻透出了輕淡的笑意:“對啊,摳門兒。”
他手中的劇本又翻過一頁。
“你去訂一些給場務吧,我們倒貼點,也不能讓大家冷着了。”江海榮吩咐道:“給謝老師也送點去,就說場務送的。”
“好。”鄒姐聽着覺得挺暖的,點了點頭去辦了。
江海榮看着那疊暖寶貼,在心裡歎了口氣。
他也是一時發懵,這劇組連去演員霧氣的方法都是含冰,又怎麼會自掏腰包給暖寶貼?
謝執這九曲十八彎的心意啊。
他們的合約已經結束三天了,這事兒江海榮其實沒忘過。
為什麼不提續約?
江海榮是想提的,但又拿不準謝執會不會答應。
他已經無數次嘗過那種滋味——謝執杳無音訊,他偶爾拐彎抹角,裝着并不在意地,在兩人共同相識之人面前問起所有人的音訊,隻為聽見謝執一星半點的消息。
聽到那人,或說出那人名字時,心潮起伏,最後卻像過山車般落空。
他不想再品味這種苦澀了。
他們的合約已經結束,謝執卻沒有離開,也沒有提起結束的合約。
是不是有那麼一點,喜歡自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