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場的氛圍變得很不一樣。
平時總吊兒郎當坐在監視器後面的副導,今天看見他,竟然破天荒的站起來對他噓寒問暖。
“謝執,今天狀态怎麼樣?今天下雪了有點冷,我給你拿杯熱水?”
有人遞來暖寶寶,有人給他送奶茶,就連化妝師給他做發型的動作力度都輕了些,說話都帶着讨好的笑。
謝執聽着一個又一個的“謝老師”,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他坐回座位,翻開劇本,按慣例在開拍之前再過一遍。
翻過一頁,江海榮的名字就印在左側,黑體加粗。
謝執盯着那三個字看了幾秒,沒動。
片場很吵,頭有點疼,思緒也很亂,他卻覺得周圍慢慢靜了下來,紙面微涼,他按住劇本的手卻有些微微發燙。
江海榮今天沒跟他分在同一個組。
在劇組分AB組同時拍戲時常有的事,之前也有這樣過,但此時不知為何,他格外想見到江海榮。
仿佛煩躁不安的情緒看到他都能甯靜。
明明昨天晚上還特别焦躁不安來着……拍完戲去找他一趟吧。
謝執笑了笑,看完自己的戲份,又把劇本翻開了一頁,回顧後面的劇情。
繼上次曾任飾演的學長和他攤牌之後,周星就重新回歸了正常生活。
他向江一天借了一筆錢,勉強交了房租,剩下的吃飯問題就拜托老闆把中餐廳剩下不新鮮的食材給他,也撐了一段時間。
江一天也不催他還錢,就天天跑他這來蹭飯,沒事還帶菜來找他,美名其曰自己做菜不好吃。
周星知道他是擔心自己餓死,感激在心,變着花樣做菜。江一天似乎跟家裡關系一般,很少看見他跟家人打電話,甚至常常賴在周星家。
日子也在一點點好起來,直到——學長又來找他了。
這次是來找他幫忙的。
場記打闆。
“《畢業生》第十六場第二鏡!action!”
周星背着書包從課室裡走出來的時候,被人拉住了。
學長的目光有些回避,表情還帶着幾分凝重。
“跟我聊聊好嗎?就幾句話。”
周星皺了皺眉。
“這裡不方便。”學長拽着他的袖子,有點小心翼翼:“幫幫忙吧。”
周星狠不下心拒絕他,兩人走進一間空教室,學長低頭皺着眉,顯得有些緊張。
“有話直說吧學長。”
曾任猶豫再三,終于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擡頭看向周星。
“是這樣……你的成績不是一直都很好嘛。老師和學弟們都說你的創意特别,做事情又踏實,聽說你創新創業的那個策劃案已經拿到了省獎,現在準備去沖國獎,對吧?”
周星沒有回答,等着他的後文。
學長抿了抿唇,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有個跟我一屆的朋友啊,不是要畢業了嘛,但應該是參加活動太少了,那個綜測分就不夠。”
“她挺努力的,但是就是不夠,可能畢不了業。我也不想這麼為難你,但她真的很難受。昨天還在哭來着,我就想着——”
學長頓了頓,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你能不能……把她的名字,加到你的小組成員裡?反正你們組沒幾個人,你還是組長,大部分活都你做,多一個人少一個人都沒差。多個名字,也不會影響你國獎參賽的結果,你覺得呢?”
空氣沉寂了幾秒鐘,時不時有學生路過教室的腳步聲和說話聲。
周星眨了眨眼,一時間沒說話。
學長看他不說話,急切的上前一步,靠近拉住了他的手臂:
“我知道你喜歡我,能不能就答應我這個請求?對于一個大學生來說,畢業證有多重要,你應該理解我的,對吧?
周星皺着眉擡頭。
“……你朋友什麼都沒做,你要我把她的名字加進名單?”
“……我知道為難你,但我也沒辦法。”
“畢不畢業是那個人自己的選擇導緻的結果,為什麼要我來承擔?”
周星移開視線,把書包背上準備走,卻被人拉住。
“求你。”
周星手臂一緊,神經像是被這句話擊中了某個開關,呼吸驟然滞住。
他看着眼前這個人。
這個他喜歡了多年的人。
曾經他小心翼翼地暗戀着的人、他鼓起全部勇氣,才敢靠近一點點的學長,現在卻用“你喜歡我”作為條件,想讓他做出違反自己原則的事情。
原來喜歡也能被用來當成工具。
他真是個名副其實的工具人…
周星輕輕歎了口氣,抽出被抓住的手。
“我喜歡你沒錯,但不代表你能用這個綁架我。”
周星的聲音低了下來,卻像玻璃一樣冷:“也不代表我會為你做任何事,更不代表我得犧牲我和組員的努力,去成全你朋友的‘不夠努力’。
學長眼神有些變了,像是沒料到他會這麼說。
“你變了。”學長說,帶着點受傷的意味:“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周星笑了,他擡頭看他,眼神平靜而倔強:“我隻是不想再犧牲自己迎合你。”
氣氛有些僵住。
周星走了兩步,又停下,像是想到什麼,突然回看學長:
“如果你是真的為你朋友着想,就該勸她努力争取,而不是來找一個毫無關系的人,要求用我的東西救她。”
周星沒再多說,徑直走出教室。
教室門‘咔哒’一聲關上,把曾任關在了那片漸漸灰暗的光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