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或許也是沒想到齊路遙的質詢來得這麼直接，靳羽卡殼了片刻，才道歉說，“下次不會了。”

“你最好沒有下次。”齊路遙看了他一眼，輕飄飄地過掉這個話題，并不準備開口去問背後原因，“還要走多久？”

“轉彎就到。”靳羽說。

其實齊路遙本來沒有對所謂“小花園”抱有什麼期待，他還以為這隻是靳羽用來和任秋意進行無聲争吵的借口。

沒想到是真的很漂亮。

“诶對了，給我發條短信，”他突然想起差點被遺忘的重要事情，于是一邊摸出手機開始換着角度拍照取景一邊說，“提醒我明天帶相機過來。”

“嗯好。”靳羽點點頭照做，什麼都沒問。

——某種意義上，和自家室友有些類似，齊路遙這人的生活需求也不高。小時候不買玩具，長大後不氪金不愛消費性娛樂活動。

除了必要開銷，唯一的例外就是那個初始價格六位數的相機及其始終在不停更換的配件，他甚至沒敢帶進廠裡，就因為擔心出事。

至于眼前的這個小花園，占地面積比想象中大了不少，不同顔色的花錯落有緻地環繞着，漸變的色彩在中央彙集，其間還穿插着小風車等裝飾建築。

或許因為春天尚未過去，即使在夜幕中看不太真切，也能在心中大緻描繪出陽光下的斑斓圖景。

齊路遙上學期上了生科院的一門植物學課，實踐課帶他們認了不少品種，于是他偏了偏頭，開始一個個喊名字加科普每種分屬于什麼科屬，順便時不時看一眼靳羽逐漸向震驚過渡的神色，笑意越發明顯。

“……齊路遙你真的是神。”靳羽欲言又止，最後終于出口了這麼一句，“你這讓我怎麼介紹啊。”

“那我不說了，”齊路遙立刻停下，伸出左手指向前方，偏過頭眨眨眼說，“舞台交給你。”

道路的盡頭是一個方形的平台，鐵架子支起零碎的關閉的小閃燈，倒還真的是個簡陋的舞台。

“其實那個舞台是我們前幾年一起搭的，”靳羽順着齊路遙手指向的方向看過去，順帶着說，“那時候開始，星世紀就有了新的民間傳統夏日花園歌會，如果今年還有，應該是第5年了。”

這時候規模大的好處就很明顯了，居然能開起來非官方不公開活動，齊路遙心想。同時就聽靳羽繼續說：“除開這個舞台是大家共同的成果，剩下的這些花都是我種的——本來我是想說這個的。”

“啊？”

齊路遙這次是真意外。雖然理論上來講藝術本來就是相通的，會寫歌的人不至于視覺審美能力不好，但有能力和會去做總歸是兩件事，反正他本人是絕對沒有這種閑情逸緻的。

“以後應該隻能靠小後輩打理了。”靳羽又歎了口氣，說，“幸虧還有人願意幫忙。”

所以拉我來其實還是個借口，隻不過目的不是用來遠離任秋意，而是掩蓋你自己很舍不得這地方所以想來看看的事實吧？

齊路遙心想，明面上倒是沒戳穿，而是換了另一套說辭：“那我幫你多拍幾張——其實我們現在基地後面那塊空地也能養花的，雖然現在已經四月中旬了，但明年還能有一個春天呢。”

“可以回頭問問其他人，”靳羽倒還真沒有拒絕，仿佛的确對這個提議有興趣般認真思索了幾秒鐘，才說道，“時間不早了，現在回新基地？”

齊路遙點頭，說行。

但沒想到，走回到宿舍樓下，自家室友又擡出來了個颠覆認知的裝置。

“有興趣坐一下嗎？”靳羽從半開放的一層推出一輛黑色底色淡黃色塗裝的電動車，轉頭眨眨眼，露出一個很純粹的笑，“可以載你回去。”

？

齊路遙眨眨眼，看了看明顯重畫過的外觀，心想原來缺乏生活需求的隻有我自己，下一刻又不确定地問了句這不會被拍到吧？

“且不論你戴上頭盔晚上十點有幾個人認得出來，”靳羽在他頭上拍了一下，語氣很理所當然，“況且拍到就拍到啊，A市又沒有禁載條例。”

“能不能不要碰我頭啊哥哥，會長不高的你知道嗎，”齊路遙瞪了他一眼，加大音量，把本來準備的那套大熱選秀出道一天就淪落到大半夜在A市街頭騎電動車你是不是太想上熱搜了的說辭吞了回去，“行吧，拍到就拍到。”

能搞到個熱搜也不是壞事。

不過真等靳羽把備用頭盔扣在他頭上的一刻，齊路遙就意識到自己确實想太多了。

臉都擋住了，如果不看衣服，估計連他自己都認不出來。

——真正值得擔心的根本不是上熱搜，而是，齊路遙發自内心問了自己一句，會不會出事。

“你平時都這樣騎車嗎？”齊路遙坐在後座上，看靳羽直接将手柄轉到底就沒再松過，感受到旋轉飛馳而逝的景色在餘光裡不斷更替，聽風聲隔着頭盔呼嘯般傳入腦海，終于還是扯住靳羽的外套後擺又喊着問了一句，“不危險嗎？”

“沒超速、看了路況且完全遵守交通規則，”靳羽笑了一聲當即回答，“你擔心的話，要不要看看儀表盤啊？”

“……還是别了吧。”齊路遙說，覺得自己最好是保持當下姿勢不要動比較好一點，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要不你換我來也行。”

“隻有半條街了，”靳羽說，下一秒倒是将速度降了下去，不多時就進入了新基地所在小區的地下停車場，“放心好了，真的沒問題的。”

齊路遙看着靳羽下車往前走的背影，跟在後面，默默地給這人新加了個冒險愛好者的t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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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道第三天還沒天亮，齊路遙就搭上了最早一班回R市的飛機。

沒想到早上七點連上機載wifi，下一秒就是社交軟件的99+。大部分消息都來自于同一個人，是廠裡一位比較熟的stf。

他們在廠裡時，非公演期往往會去自主練習，或者上節目組給開的歌舞課程。除了後期拍攝任務，齊路遙沒缺席過哪怕半天練習室，因此三個半月下來也零零散散地錄了不少練習素材，一些清唱的片段，或者是大家跳各種舞的視頻。

stf給發過來的就是這些，不會進入正片，極小概率會當成花絮，但選手需要就會給。

最近也沒什麼晚會，出道後一專前的這段舞台空白期，總需要一些唱跳類營業素材來補——他是這麼想的。

其中最有特殊性的，當然還是三公12人時期錄的舞台視頻，他把當時的隊友拉了個臨時會話，結果衆人紛紛表示讓他來發自己轉。于是齊路遙拉了兩遍視頻檢查好，就登上微博上傳，又at了一遍12人組全員。粉絲評論和隊友轉發都來得很快，稍微有點意外的是陸祈上線點了個贊。

剩下的視頻他也整理了一遍，挑了一些比較完整和質量還不錯的，計劃好在後續沒有舞台和新練習室的日子裡每天發一條，趁着節目剛結束這段時間充分利用綜藝餘熱。順道還能加個專用tag，就叫#齊路遙的星2日常碎片#。

規劃完整，至少有那麼一段時間不用擔心日常不夠有趣發不出微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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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R市之後他先回了趟家，不過父母都還在外地，沒什麼長久停留的意義。

齊路遙先是在自己房間錄了十幾秒的短片段。他準備過兩天做個十分鐘左右的“自我介紹”視頻，一半vlog一半自訪談的形式，講講他眼中的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

——綜藝裡對他本就缺乏舞台外刻畫，加上為節目效果肯定隻挑最drama的部分放出來，所以不如給粉絲們一個了解自己的更好方式，等出道一年兩年後回過頭看，或許也會比較有趣。齊路遙心想。

因此難得一次回自己斷斷續續長大的R市，他計劃着随手多記錄點素材，用不用得上另說。

錄完後，齊路遙收了少許必要帶去新基地的物品，又想了想，将他房間挂着的吉他保護好一起裝進了箱子裡——這是在一家著名樂器店定制的，角落刻着“Qi&Li”的花體英文和一顆小星星，是高三那年父母給送的18歲生日禮物。

他将箱子抱去别墅區正門收發室，簽了個模糊化個人信息的昂貴快遞單，就親自背上相機打車去了月城基地。

而或許是料到他會過來，許月白今天居然早早就在公司坐着了。

“給你轉了一筆錢，”老闆見他第一句就說，“節目的通告費，分到你手上的那部分。”

齊路遙聞言打開手機，在心中誇了一句風河在這種時候效率還挺高的，下一秒就被工資卡上的數字驚了片刻。

“真的有這麼多嗎，”他盯了一會，終于擡頭問，“不是說參加這種節目主要是為後續刷臉實際上沒有很多通告費的嗎？”

“你現在可是出道組，”許月白看着齊路遙歎氣，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說，“能不能對自己的商業價值有點直觀感受。”

齊路遙愣了愣，這才發現自己好像确實沒有這樣的自覺。

站在舞台上和鏡頭前的每一刻，他都能清晰感知到作為偶像被無數人愛着，但離開聚光燈後，對于“變化”的認知卻模糊了不少。

倒也不是說偶像下了台也是普通人——承載了足夠多的關注後，齊路遙做不到用普通人三個字來要求屏幕外的自己。

但他好像還是會本能當自己是個搞唱跳舞台的兼職小偶像，對所謂流量身價完全沒有任何興趣。

“其實也無所謂，”許月白倒是繼續說，“當偶像嘛，留心一下不要掉進資本家的坑就好了，想太多容易陷進去。”

“但我……算了，我再想想，想清楚再說吧。”齊路遙沉默片刻，還是沒說那句但我從來不覺得多想是壞事因為我不會陷進去的真心話。

感覺太滿了，這話。

接着他低頭算了算到手的“巨款”，留個零頭備用，又熟練地在轉款頁面輸了串數字，将主體部分都打給了一家他曾經線下考察過、當過志願者、還和總負責人有來往的大型教育扶貧基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