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後台選等級牌的時候,盒子裡的A卡隻剩了兩張,三人組誰不一樣都不合适,于是他們便不約而同拿了B等級。
“洛洛你要去坐1位嗎?”還沒輪到他們,幾個人站在上場口的位置,甯思寒問。
“我不坐,”洛明決回答得很快,“你們想去坐的話倒是可以。”
靳羽不露聲色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洛明決說話的時候一直看着甯思寒,完全沒有将目光落在旁邊的第三人身上。但這話又顯然不是說給甯思寒的,畢竟這人就不是會争1位的性格。
“讓我看看,”甯思寒得到了回答,見兩位隊友沒有再多交流的迹象,便又探出頭,在後台張望着金字塔的方向,“……好像我白問了,1位已經被占了,你肯定懶得上去搶位battle,畢竟坐一會又要換——現在那位看上去應該不是熟人,但長得挺好看的,可以去打個招呼認識一下。”
“我們在這能有幾個熟人,不就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那幾位,”洛明決點了點頭,又笑了起來,“不過這麼遠,還能看清長什麼樣啊?”
“其實看不清,”甯思寒實話實說,“或許是一種氣質上的感覺。”
“哪有這麼玄。”洛明決說,但也湊過去,跟着他一起在上台口探頭張望。
靳羽沉默着沒動,沒接話,也沒什麼好奇心。
他的選擇本來就隻有一個,不會因為任何變動而轉移。
有人提前占了1位、洛明決又沒什麼興趣,剛好讓事情向着最好的方向發展。
對能确保鏡頭和公正票數的選手來說,“初舞台開場前的1位”,無非就是個添頭,為此搭上一次battle機會,說不定還會被論壇嘲勝負心過重——但對于不受節目組庇護的選手來說,這都是機會。
大概眼前陌生的年輕人也是這樣考慮的。
在上去打招呼的時候,靳羽看着起身的人,心想。甯思寒的評價倒是沒什麼問題。
不是什麼賽前有名氣的選手,從劇本意義上講,還是有點美中不足。
但眼前這位看上去挺沉得住氣,大概率不是純花瓶,雖然念出的是靳羽從未聽說過的小公司名字,但越是如此,一旦發揮不錯,就越容易同節目組達成新的合約,成為被推的對象之一。
雖然毫無來由,但那一刻的靳羽的确如此認為。
或許效果不如挑戰如今不知深淺的文栩捷之流,但正面擊敗這樣的人,大概率也還會是個不錯的初始籌碼。
——當然,後續的一系列事實,證明這些猜想大錯特錯。無論是他還是齊路遙,都沒有獲得這份籌碼,也都再沒有第二次坐上那個位置的機會。
隻是如今看來,這些大概都不太重要了,遠不如他通過這件事認識了齊路遙這個人本身重要。
畢竟就結果論而言,他們最後都以沒被壓票的排名出道了,已經是最好的走向了。雖說此刻這樣的事後評價,多少有點站着說話不腰疼。
靳羽心想。人總在實現目标後淡化曾經的困境。如今再回首星2的三個半月,壓票剪鏡頭場外節奏之類的事早就模糊不清,能記住的都是炫目的花路和金字塔,以及相遇的人們,都是再好不過的事物。
但對那時的自己來說,這是一個再重要不過的、錯過了就不會再有的機會。前方是未知的命運和無法預期的走向,背後是和自己僵持的、大概也不會提供任何幫助的公司,任何可能的、值得争取的點都不應該被錯過。
“我想要挑戰這個位置。”于是他向着齊路遙伸出手,然後說。
當時的他沒有回頭,也沒有看到洛明決神色中一閃而過的“果然如此”。
那會的靳羽還處于期待、決絕又混雜緊張的情緒之中——雖然當了幾年的練習生,但他總不太能很快适應處在在場近百人目光彙集的焦點之下。
于是他忍受着那些存在于想象中、也存在于現實中的、刺在身上的來自各個方向的視線,然後隻是看着自己的對手。
齊路遙神色如常注視着他,眼中沒有任何奇怪的情緒——最多有一點點掩藏地還算不錯的驚訝。接着他勾起嘴角笑了笑,伸手同靳羽回握。
靳羽突然覺得内心平靜了不少。
大概齊路遙這個人就是有點天然的、能讓人平和的能力。後來一公之前,再在天台上遇見後,靳羽後知後覺地想。
當然,初舞台時期的齊路遙顯然對他一閃而逝的緊張和恐懼一無所知——那時候的他們還不像現在,彼此了解到一眼就能看穿對方的想法。
無論如何,齊路遙所投向他的,隻是一個普通的、來自于和自己同場競技的、平等的同齡人對手再正常不過的眼神,伴随着接下來一場堪稱fair game的、并不違背概率論也沒有任何人作弊的純運氣猜拳遊戲,與一個如果不考慮成片剪輯的話、還算皆大歡喜的battle結果。
聚光燈之下、鏡頭之中、金字塔之上。
這樣的第一印象,如此的人際開篇,對他們而言,就再合适不過,也再完美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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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可惜的,”靳羽将自己從思緒中抽出來,看了看窗外說,“比起這種屬于過去的if線,在星2認識說不定倒是最合适的。”
——而他沒有說的、這句話的潛台詞,如果回到八年前,當時的他們有着再明顯不過的差距,縱然真正相遇,也不可能産生如此刻般的關系。
“倒也是,”齊路遙了然,于是笑了笑說,“确實不可惜。”
如果不是交彙于在聚光燈下,往前是家庭優渥的少年和灰頭土臉無家可歸的小孩,偶像兩個字尚未進入任何人的人生規劃中;往後是……他們也無法預期的軌迹。
但無論是以前還是以後,極大概率之下,他們都會是無法産生共同語言的、因而也不可能再深入交流以發現共鳴的、徹徹底底兩個世界的人。
“不過這麼說起來,”齊路遙又說,“我們是應該感謝星2吧?”
“好像是哦,”靳羽莫名其妙笑了一聲,“感謝星2。”
他說完,舉起手上的透明玻璃茶杯。齊路遙心領神會,也舉起杯子,同他在眼前碰了個杯。
頭頂上昏黃的燈光同屋内的場景一并在水中被折射,齊路遙透過重疊的兩個杯子看向靳羽的臉,投射于瞳孔中的影像,有種影影綽綽的失真感。
“靳羽,”于是齊路遙突然就笑了起來,“能認識你真的挺開心的——話說,你們小學期可以去旁聽嗎?”
話題切換太快。靳羽怔了一下,指尖動了動,才說:“我幫你問問,今年創作小學期剛好是喬老師開課。”
——但會走上這條道路,又同彼此相遇,大概對他、對靳羽來說,又都是某種意義上的注定。
靳羽低頭,打開手機發消息。齊路遙看着他頭頂的發旋,心想。
人生總歸是很奇妙的事。就像三維空間上兩條直線相交的概率是零,但零概率事件也會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