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人，你說的是覺哥？”山人覺得有趣，尋思着能不能從劭哥嘴裡套出點有用的消息。

劭哥警覺起來，一時收聲，似乎在權衡着有些話該不該說。山人知道這種時候，得表明自己同一立場，才能讓他大膽直言。

“我就挺讨厭那個覺哥，拽得二五八萬的，我也就因為這批貨，跟他打了兩三回交道，回回變着法刁難人。他以為自己是誰，他爸是天王老子嗎？”山人義憤填膺地牢騷一通，說完又故作緊張地左右張望，“哎，我可就跟你私下說說，你别回頭把我給賣了！”

“哪能啊！”劭哥果然一下放松了警惕，“我們這兒，也沒人待見他。要不是仗着他是七爺的遠房堂侄，就他這種要本事沒本事，要度量沒度量的家夥，誰買他帳！”

“七爺？”這是山人從未聽過的名号。

“黎七爺你都不知道！？”

山人樂得捧捧劭哥：“我就是個新人，哪像劭哥這麼見多識廣。這是我頭一次接任務。”

劭哥被贊得有些飄飄然，話不自覺多起來：“七爺是會長拜把子的兄弟，會中的第二把交椅，年輕時跟着會長一起闖蕩江湖，打下這若大的基業。”他說到得意處，竟是如數家珍，“他們當年一共五個人，會長排行第二，是幾人中的智囊，老大死後接管了會中生意。七爺排行第三；老四辛爺早年運貨時，為了躲過水警稽查，三九嚴冬裡護着貨在水裡硬是泡了一個多小時，落下肺疾，如今已很少過問會中事務；至于最後第五個人，神秘得很，至今沒人知道他姓甚名誰。”

山人沒想到一個看着毫不起眼的押貨員，竟然能說出會中高層這麼多轶事，當然這仍然可能是編來試探他謊言：“劭哥知道這麼多事，想必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山人有意在話語中表現出敬仰之情，本指望劭哥會更忘乎所以，卻沒想到引來他一聲冷笑：“我？不過是個沒名号、沒靠山的小人物而已，隻有賣苦力背黑鍋的命。黎覺那個陰損小人就隻會打壓别人，給自己邀功，出了事卻叫下面人扛，動不動就拿别人的家人朋友作要挾！叫人不恥。”

“就沒人能治他？”

“要不是七爺兒子和他斷絕父子關系，脫離組織，又怎麼會讓他這個八杆子打不着的堂侄有機會上位。”

“七爺還有個兒子？”這販毒集團内部人物關系還真不是一般的複雜，還脫離父子關系？都賽過狗血家庭倫理劇了，山人正想趁熱打鐵，問問這父子倆又有什麼故事。不想劭哥咂了咂嘴打住話頭：

“這些陳年舊事不提也罷。你呢，是跟誰混的？出車前把你叫去一邊的是你老大吧？他都跟你說什麼了？是不是也警告你一旦出事不準亂說話？”

“傑克嗎？”那倒沒有，不僅沒有，還替他想好了退路。相形之下，傑克算不算得上一個值得手下替他賣命的老大？

“傑克！？”劭哥過于激動的反應，打斷了山人突然跳出腦海的念頭，“他就是傳說中的槍手傑克？怪不得連那個奸佞覺都得給他三分薄面，難怪第一次就派給你這麼重要的任務，越是嚴格的考驗越說明上面對你的重視，我看你才是真的來頭不小。”

山人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心想：要知道背後的真相，你就不會這麼羨慕我。不過，他突然又有些好奇：“傑克很有名嗎？”

“何止有名！？”劭哥擡高了聲調，一副你跟他混，怎麼能對他一無所知的失望樣，“他可是出了名的對手下兄弟有情有義，繼小七爺之後年輕一輩裡數一數二的人物，會長面前的紅人，甚至有傳聞說會長有心選他做繼承人。隻是他好像沒什麼野心，很少介入組織上層的權力鬥争。5年前他曾經要走，之所以會留下，盡心賣力替會長效命，似乎也是另有隐情。”

五年？傑克的公司開了五年，婚紗大概也是在那個時間段制成的。他想離開，難道是為了心愛的女孩打算金盆洗手？那後來又留下了，會不會和女孩的死有關？山人忍不住胡亂猜測……

在跟劭哥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中，後續的車程似乎縮短了許多，轉眼他們已跟着手機導航轉進一處廢舊的鄉間大院。這個院落似乎是座舊時有錢人家的民居，隻有個頭發花白的看門人給他們開了鐵皮大門，開進院子，裡面一片靜谧，連個迎上來的人都沒有，讓山人覺得有古怪。

“接下來怎麼安排？沒人卸貨嗎？”山人推門跳下車，假裝新奇地往側面一處頗為古色古香的磚樓走去，“這裡建築很有大宅門的感覺，不知道住在裡面什麼體驗？我參觀下行不行？”

劭哥也急忙跟着下了車：“别自說自話亂走，又不是旅遊項目，還參觀？”他雖然嘴上厲聲喝止，自己卻也仰頭看着院落周圍幾幢磚樓，山人注意到他眼中掠過一絲複雜的神情，心中更覺奇怪。

這時雪弗蘭也開進了院子，看門人趕緊合上大門巴巴地跑來駕駛座門前，拉開車門，點頭哈腰恭敬地叫了一聲：“少爺。”

但門内遲遲沒人下車，倒是副駕駛這邊的車門先開了。傑克邁步下車，那邊門内才終于跨出一條細長的小腿，腿上西褲、皮鞋的考究程度，比傑克的有過之無不及。可山人總覺得這腿看上去哪裡不對勁，不過他還來不及想明白是哪裡成問題，一個人已俯身從車内出來。

這人看上去不超過30歲，邁步時左腿彎曲得有些僵硬，但并不影響他長身玉立，給人風度卓然的整體觀感。不同于傑克冷峻犀利的帥氣，這個人一臉病容，兩頰微凹，深陷的眼窩，像沒睡醒似的半睜半閉着，帶着厭世的不屑神情看着周遭一切，最後他将視線轉向山人。

山人卻聽見站在身邊的劭哥輕輕抽了口氣，呐呐喊了一句：“少……小七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