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又出事了是在初二深夜,艾峰沒有心思再在山村停留,與冷建約定第二天在兇案現場碰頭,所幸這邊的調查也已經暫時告一段落。
下午,他們逐一走訪了還留在村裡,或是剛好回家過年的年輕人。這個山村人口不多,村裡隻有唯一一所學校,涵蓋小學到初中全年級,每年的學生不會超過20個,原則上村裡所有的同齡人都曾經是杜凱的校友,而且在不大的學校空間内共同學習生活過。隻不過頭疼的是,幾乎百分之九十的人都隻是知道杜凱其人,有的跟他甚至連一句話都沒說過;剩餘的百分之十,或是班幹部,或是鄭老師的課代表,因為經常出入教師辦公室,和在那兒做作業的杜凱有了更多的交集。
将近十個小時裡,他們一共見了17個人,卻沒能從他們的講訴中獲得太多有價值的線索。就連被公認為與杜凱關系最好的同班同學兼班上學習委員馮理,也沒能說出什麼。因為杜凱為人沉默寡言,鄭老師又極其讨厭有人影響杜凱學習。所以兩人的交流基本隻限于一起讨論攻克難題,很少談及别的事情。在馮理的記憶裡,杜凱是個不喜歡表露内心情感的人:雖然被母親的高壓政策管束到喘不過氣來,他也從來不在人前抱怨;哪怕說起自己的興趣愛好,也不會眉飛色舞。但馮理也不認為杜凱是個會殘忍殺人的人,他曾見過杜凱在心情最糟糕的時候,也沒有遷怒于一隻剛好路過的髒兮兮的流浪貓,還将自己藏了好久不舍得吃的火腿腸喂給了小貓。
臨了,他們在倒數第二名受訪者那裡聽到了一個小插曲,倒是給了他們另一種思路。那個人比杜凱大兩屆,中學時曾是鄭老師班上學生,因為總喜歡惹事生非,常被鄭老師叫去辦公室罰抄寫。他心中多有怨恨,每次逮着杜凱一個人在辦公室做作業的機會,便總要極盡所能找他麻煩。有次運氣不好,鄭老師突然回辦公室。他本以為杜凱會當場告發他,卻沒想到杜凱不僅什麼都沒說,還幫他找借口遮掩了過去。這讓他對杜凱大為改觀,雖不至于成為朋友,但也不再那麼讨厭。
也就是說,還有一小撮特殊人群,即問題學生,也可能因為常出入教師辦公室與杜凱熟悉起來。雖然很難想象什麼樣的契機,讓那麼一個人成為杜凱不惜犧牲前途、性命也要保護的人。但徐子軒也認為,這種人更符合兇手的心理畫像,從小就不遵守規則,在不斷犯錯和被否定的成長過程中變得越來越極端,最終走入歧途。隻可惜在已知的17人中,并沒有可疑的對象。
最後,艾峰隻能借走學校的畢業留念相冊,回去後再按圖索骥一一排查……
複盤之間,冷建的身影已出現在前方路邊,艾峰收攝心神将車開到近前。
跟着冷建走入路邊草叢深處,過不多久就看見了枯黃的長草之間圍起的方形警戒線。現場已經清運一空,隻留下了各處白粉畫出的輪廓,依稀可以看出哪裡停過轎車,哪裡躺着屍體,哪裡留下了拖痕、腳印和血迹。
陳宓正蹲在人形輪廓線邊檢查着周圍的痕迹,他們昨晚到達當地警署已經去看過屍體和被遺棄的車輛:“和殺害塗小溪、談雪琴的是同一個人,同一把兇器。車上的血迹不多,從屍體的傷口印痕來看,這次他好像是在頭上包裹了衣物再砸的,突然變得謹慎起來了。”
“可能是沒預估受害人是驅車回老家,一路跟蹤到這兒,才找到機會動手。為了回程路上不被人懷疑,采取了必要的措施。”
“可為什麼沒把屍體留在車上,要多此一舉拖出來?”陳宓再次心中提出疑問。
艾峰看到地上延伸了一半,如今已經幹硬的車轍印,很快想到了理由:“年前連下了好幾天的雨,他來的時候,這裡有一塊應該是還沒幹。他下車發現留下了腳印,又回去拖屍體,來磨滅腳印?”
陳宓不知可否搖了搖頭,就聽冷建說道:“這就得去查查道路監控。也可能他是開車尾随,這樣回去也能更方便。隻是這樣做又有許多麻煩的地方……”
艾峰自然明白冷建什麼意思:比如他是怎麼讓受害者停車,又控制住她的;在找到地方完成殺人的過程中,他自己的車又是如何處理的。不過眼前,這些問題隻能暫時擱置:“确認受害人身份了嗎?”
“這又是一個令人困惑的點。”冷建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遞過了一張照片。看清照片上的面容,艾峰不禁皺眉:“是她!?”
冷建凝眉點頭,顯然他也看到過電視上的那擋節目。
“我上次說關注的案子,就是這個李梅芬騙房案,那是因為覺得她正是魔術師會物色的目标,現在怎麼會?不對,那天開庭時杜凱也在旁聽席上,”艾峰蓦然醒悟,急忙又問,“有沒有在屍體上或周邊發現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