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似笑非笑滿是瘋狂的眼睛終于被畫出來，艾峰覺得看着眼熟，可找遍了從貴州帶回來的相簿，杜凱離開老家後的所有同學同事，都沒有一個人對得上号的。

另一方面，道路監控的排查也已同步展開。确定案發當天李梅芬的行動軌迹并非難事：

那天小年夜，李梅芬中午就去了美發店，直到下午四時許離開。走出美發沙龍之後，她曾一度消失在監控視野之中，至四點四十四分又一次出現在她的私車停車點附近。從畫面上看，她當時低頭走得很急，遠遠橫過馬路也沒有擡頭看路。遠程遙控打開車鎖後，還愣了下才走去自己車前。

上車後她就一路往老家安徽開去，期間休息站沒有下車，每次通過收費站時，車窗也隻開一條縫，羽絨服衣領拉得老高，似乎假借怕冷有意不讓收費人員看清她的臉，從頭到尾探頭都沒能拍到她的清晰影像。其種種行為都十分可疑。

因此他們推測，重新出現在監控下的那個李梅芬已經不是她本人。真正的李梅芬也許在路半道監控盲區的地方，就被兇手設法抓走了，隻是不知道采取的什麼手段。那麼這個假扮者是新浮出水面的另一個幫兇，還是内中另有曲折？

針對此事的走訪調查起初沒有什麼結果，春節期間，路上的人流多有變化，很少能找到每天固定從那裡經過的人，路邊的各色店鋪也大多關門歇業，暫時無法得到更多的訊息。直到春節長假結束後，才陸續有了進展。

一是，當天周圍店家并沒有注意到路上有什麼大動靜，或是有可疑人物、車輛經過。說明兇手并沒有用強制手段帶走李梅芬，那他又是如何僞裝并騙取李梅芬信任的呢？至少說明兇手平常面目時不會像畫中眼睛那樣瘋狂可怖，令人敬而遠之，甚至可能是個能輕易讓人放松警惕的人。

二是，開工幾天後，走訪的民警終于找到一個當天因提前下班而走過那條路的上班族。他認出了李梅芬的照片，他說路過時看見李梅芬和一個年輕人在行道樹下說話，沒多久便跟着那人離開。他也隻是匆匆一瞥，沒再注意兩人去向，也沒看清年輕人長相，隻記得那人個子瘦高，穿着打扮穩重得體，給人一種公職人員的印象。

這條線索無疑印證了他們之前的猜測，雖然目擊人回憶起的細節不足以繪制出畫像，但他們仍花了大力氣在附近區域的道路監控中尋找這個人，但是沒有發現他的蹤影。多半他是開車來的，而且下車後有意識避開了各處監控。線索雖然斷了，但走訪并沒有就此停止，所有人都還在努力，期待有新的意外之喜。

而存儲卡中的那段音頻，分析後倒是有一些新發現。聲音信号在多倍放大并隐去前景音後，聽到有回響和幾種不同的背景音。說明錄音環境不可能是密閉狹小的車廂空間，而是比較空曠且窗戶敞開的室内，這與王民宇的錄像地點又有所不同。王民宇的視頻沒有雜音沒有旁物，除了眼睛中那一點微小的反映，可以說毫無破綻可循。而此案，相似的行為模式，不同的手法，卻顯得兇手并沒有那麼思慮周全，這使得他與“魔術師”的關系，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此事暫且不論，他們又對背景音做了進一步分離辨識，以期先找到地方再做打算。背景音大緻分為三種，一種是有節奏的叮叮聲，一種是嘈雜的鳥叫聲，還有一種是隆隆的震動聲。叮叮聲一聽便是火車通過時，道路兩邊的停車警示聲，隆隆聲自是當時正好有火車經過。如今的S市已經少有需要等待火車過境的路段，隻有外環周圍少數地方還留有一些古早的運輸線路仍在使用中。鳥叫應該是周圍樹木較多，又值傍晚百鳥歸巢時分，才有了那種嘈雜的感覺。

雖說鎖定了幾個可能的地點，但那些火車線路多地處偏僻，周圍占地廣袤，遍布着不少舊時工廠，如今不是廢棄，就是轉借他用，真要搜尋起來又談何容易。

在等待結果的日子裡，艾峰卻很有些心不在焉，因為還有另外一件事情，讓他第一次無法專心投入工作。

按下門鈴，他退到一邊忐忑等待：自年三十晚的事情之後，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月，他連一條消息都沒敢給季燃發。蓦然，臂膀交纏、腰肢顫動的光景在他腦中閃過，艾峰一驚回神的同時，門也恰巧在他面前大開。

“……怎麼是你？”季燃微頓一下，語氣倒是淡定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