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封了兩人的口,正經說明案情:
原來這些天為了尋找知情人,他們走遍了周邊好幾條街區。新年過後路邊小店陸續開張,漸漸的就隻剩了一家店面始終大門緊閉。他們就覺出哪裡不對勁,直到今天清早終于将老闆娘堵在了店門口。
那女人雖然将一頭長波浪挽起在腦後,發色也換了,但問詢的民警一眼便看出她身形體貌與李梅芬相似。她起先還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當聽說車子主人已經被殘忍殺害時,才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之後她倒是十分配合,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經過都交代了,還跟着到局裡,如今正在協助專家繪制疑犯畫像。
于是艾峰等不及去了技術科,守着電腦畫像一點點成形。等他最終看到那個男人完整的全貌,艾峰也總算想起來自己究竟是在哪裡見過那雙微微下彎、亦正亦邪的眼睛。
是杜凱老家村合作社一位标本師傅的工作台上。當時那個黃老師傅匆匆将老舊的相框收起,說那是他孫子小時候。當天下午他們也見到了黃師傅的孫子,排除了嫌疑。可他當時怎麼就沒發現,那個長大了的孫子和小時候照片上一點也不像,如今畫像上這個人,才是那相片裡的小孩!
艾峰十萬火急給老所長打去電話,老所長懵了半天才想起來,黃師傅現在這個孫子并不是親生的,而是十多年前他兒子再婚,女方帶過來的孩子。他另外還有個親孫子,當年兒子離婚後,跟着前兒媳婦一起走了:
“時間太過久遠,我都幾乎記不得那孩子了。”最後老所長不無感慨的說,“也不能說完全不記得,現在這麼一提,我又好像依稀記得上學時,那孩子調皮又漂亮,讓人沒辦法真對他發脾氣的笑臉。唉,那麼一個性格鮮明的孩子,我怎麼會把他和别人混淆了,漸漸拿另一個人取代了他,就像他從來不曾存在過……”
艾峰沒有時間跟着老所長一起傷春悲秋,這是案情的重大突破,當務之急要知道他的姓名、年齡、現在人在哪裡。雖然他們沒辦法立刻再趕去貴州,但可以查檔案,查戶籍變更。同時他還請老所長立刻去找來黃師傅,進行視頻問詢。
令人喪氣的是,黃師傅的第一任兒媳并不是他們村本地人,而是當年他兒子一同在外打工認識的。結婚時是在打工地領的證,孩子也是之後輾轉多地過程中生下的,後來雖然一直跟在爺爺、奶奶身邊長大,戶口卻沒想過報回來。及至小夫妻兩離婚,兒媳帶走孫子,轉眼十多年一晃而過,他們根本無處去查那對母子的戶籍去向。
那黃師傅被叫到電腦連線前,一眼看見畫像,愣了片晌之後便即老淚縱橫。原來他早知道警察早晚會找到他,隻有他知道兩個孩子以前偷偷玩在一起、關系極好。可他始終無法相信自己從小看着長大的孩子會犯那樣的大罪:
“……那孩子小時候是頑皮了點,處事乖張偏執了點。可他不是個壞孩子啊!怎麼就會做出殺人那麼喪心病狂的事?”
艾峰和老所長都極力勸慰他,想讓他說出孫子下落,老人卻瞪着一雙絕望的眼睛直問:
“你們要是抓到他,他會沒命嗎?”
艾峰躲開了視線沒有辦法據實回答,老人也就咬緊了嘴唇,再也不肯多透露半個字,他一口咬定這些年再也沒見過孩子,沒有聯系方式也不知道他如今在哪兒。
随後對杜凱的再次突擊審訊也毫無收獲,他們隻能多管齊下,一方面着人尋找孩子在外打工的父親,一方面就村民記得的母親和孩子的小名,在S市戶籍檔案中尋找符合條件的母子。艾峰則拿着畫像去找邢志傑,以期他們這些同事能提供些有用的線索。
然而,當艾峰在醫院找到傑克,亮出畫像時,傑克竟頓時神色大變,音量高了八倍:
“怎麼不早說!?”
“怎麼了,你見過這人?知道他……”
艾峰來不及把話問完,傑克已一邊氣急敗壞撥出電話,一邊向外沖去。
電話那頭,鈴聲不斷回響,卻沒有人接聽。緩緩行駛的車廂内,山人腦袋沉沉靠進椅背裡,手中礦泉水瓶斜在身前,正汩汩向外淌水。
一隻指節修長的手伸了過來,從口袋裡摸出手機,移到車窗前,輕輕一抛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