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州,古江鎮。
暮色籠罩在黃燦燦的田野上,秋日古江上的江風吹過,金浪一浪高過一浪。
随着金浪翻湧,頭頂花冠的少女奔跑在原野上,白色的衣裙在秋風中飛揚,宛若一隻于花叢中起舞的銀蝶,笑聲在風中回蕩。
古江壩上,一個汗流浃背的農夫指着她說:“她就是你們要找的如意,回來還不到半個月,好好的一個孩子毀了臉,還摔壞了腦子,真是可憐。”
謝衍盯着少女的倩影,看不清她的臉,隻感覺她無憂無慮,好像很開心。
戰晖連聲道謝,從懷裡掏了些碎銀子給他,農夫不肯要,扛着鋤頭離開了。
“是你要找的人嗎?”戰晖問道。
謝衍搖搖頭:“不确定,看着不像。”
那稚嫩而跳脫的身形,以及那似曾相識的笑聲,都與他記憶中的不符。
戰晖有些茫然:“我怎麼聽着她的笑聲和許大小姐有些像?”
謝衍沒有說話,舉步朝那女子走去。
少女原是在田埂上捕捉蜻蜓玩兒,瞧見兩個男子朝她走來,不由好奇,呆呆地望着他們。
謝衍走近了方看清楚那道結痂的疤痕,約有兩寸來長,嵌在瑩白的面龐上,觸目驚心,仿佛一塊被琢壞的美玉。
難怪許靈攸說她臉上長了蟲,謝衍心下早有準備,因而對她的容貌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她到底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哥哥——”
剛一走近,少女便覺得害怕,喊着哥哥跑開了。
金色的稻田裡,一個膀大腰圓的男子直起腰來,手裡拿着一把割刀,赤條條的上身散發着泥土一樣的色彩,看見來人,立刻撿起衣裳穿上,跑上田埂将少女護在身後。
“你們是什麼人?”
謝衍上前作揖:“在下謝衍,這位是我的随從戰晖。”
戰晖也跟着作揖。
“做什麼的?”男子用打着補丁的袖子擦了一下額上的汗。
謝衍直起身,看見少女躲在他身後,探出頭來神色畏懼地望着他。
“謝某在楚都與如意姑娘有些淵源,聽說她回了老家,特地從楚都過來探望。”
戰晖遞來一包點心:“這是如意姑娘喜歡吃的茶花餅,我們公子特地在鎮上買的。”
男子瞧二人衣飾華貴,彬彬有禮,不像壞人,遲疑片刻後放下了戒備。
“我叫如安,是她的哥哥。”
如安沒有接點心,轉身對妹妹道:“别怕,哥哥在,玩累了沒有?我們坐下歇會兒。”
說完領着妹妹回到他勞作的地方,扶她在田埂上的草堆上坐下,又拿來竹筒問她喝不喝水。
少女搖搖頭,将頭上的花冠取下來戴在哥哥頭上,笑容頑皮又可愛。
謝衍走了過去,将點心的包裝打開,送到她面前,溫柔地問:“肚子餓不餓?”
膽怯的少女看見茶花餅,終于不那麼害怕了,拿起一塊點心放進嘴裡,立刻又吐了出來:“呸,一點都不好吃!”
說完将點心扔了出去,引得一群鳥雀前來啄食,她一興奮,又把謝衍手裡的抓起來全扔了,起身跑去抓小鳥。
謝衍怔了怔,小鎮上的茶花餅是仿造的,味道自然比不了慶豐樓的,縱然不喜,也不至于這般浪費,絲毫不考慮旁人的感受。
這般任性的舉止配上和許靈攸一模一樣的聲音,分明是驕縱的大小姐做派……
“你别介意!”
如安看他尴尬,坐下來解釋:“她對吃的很挑剔,一般的東西她不吃的。”
秋風習習,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稻香,謝衍也在田埂上坐下了:“那她平常吃什麼?”
如安取下花冠,看着如意說:“她忘了以前的事,心智停留在孩童時候,不知道自己喜歡吃什麼,我爹經常去山裡捕獵,弄些野味讓我娘做給她吃,我娘廚藝不錯,平常她不喜歡,但是肚子餓了,哄一哄她還是會吃的。”
“她為什麼會這樣?還有她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說是相府千金被賊人劫持,她為了救她假冒千金将賊人引開,被賊人抓到後她劃傷臉自救,逃跑的時候摔下山傷成這樣的。”
謝衍驚駭,他在楚都半年多,可從未聽說過許靈攸被人劫持,她臉上的傷是新傷,應該是近期發生的事,誰膽子那麼大敢動相府千金?
如安又問:“送她回來的人說是奉了相府千金的令送她回來的,别的一概不知,你既認識她,可知她這些年在楚都過得怎麼樣?”
謝衍望着無憂無慮的少女,根本不能确認她是不是他要找的那個人,卻仍舊為她的遭遇憐惜。
“若是好的話,便不會是今日這般模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