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衍立刻打馬往回,邊走邊問緣由,原是宮裡傳來聖旨,将丹陽郡主指婚給承平侯世子李鴻,丹陽郡主接了旨,趁人不備在寝閣懸梁自缢,自殺未遂,被乳母發現救下。
謝衍趕到時,謝行已經到了,候在寝閣外徘徊,他快步上前:“她怎麼樣了?”
謝行嗓音沉啞:“已經醒了,不肯見我,小琪在裡面陪着。”
謝衍想進去瞧瞧,也被侍女攔下了:“二公子,郡主現在不想見人。”
“你再去通報一聲,就說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說,請她務必相見!”
侍女見他們都是來看郡主的,點點頭轉身進了寝閣。
謝衍又退了出來,又道:“你打算怎麼辦?”
“問都不問便讓郡主委身給李鴻做續弦,他們欺人太甚!”
謝行恨得咬牙,又紅了眼眶:“她若願意,我可以讓我爹進宮就說我與她有婚約,請太後和皇上開恩。可我怕她不肯,一心求死。”
他說的法子就是上回他和丹陽提過的,那時丹陽隻說要出家為尼,看不出來有輕生的念頭。
謝衍道:“我去同她說說看。”
不一會兒,謝琪便出來了,眼裡含着淚:“二哥,你進去吧。”
謝衍跟着侍女進入寝閣,繞過梨花木孔雀屏風,室内檀香彌漫,十分靜谧,目光穿過珠簾,便見層層素紗帳幔籠罩下的烏紫檀羅漢床上躺着一個人,旁邊守着兩個侍女。
“郡主!”他輕輕喚了一聲。
裡頭無人應答,侍女掀開珠簾讓他進去。
一個年長的侍女将裡間帳幔從中撥開,挂在兩側的金色帳勾上,方便他們談話。
謝衍瞧了眼左右,對年長的侍女作揖:“羅媽媽,可否讓我單獨和郡主說幾句話?”
羅氏是丹陽的乳母,淩家滅門以後,是她獨自将她撫養長大,看她這樣,也不管什麼體統規矩了,上前還禮:“勞煩二公子好好勸一勸,好死不如賴活着,莫要讓她再做傻事了。”
說罷揮了揮手,領着侍女們退下。
謝衍迅速進入裡間,将床頭羅帳掀開,瞧見丹陽躺在床上,面色無華,滿眼絕望地盯着房梁,脖子上有一道明顯的勒痕,紅得觸目驚心。
不由鼻頭一酸,淚水溢出眼眶:“阿姐。”
他在床邊蹲了下來:“阿姐為何如此?當真在這世上毫無牽挂了麼?”
丹陽雙目無神,紋絲未動,恍若未聞。
“你好好看看我,看看我是誰?”謝衍又說。
丹陽還是沒有反應。
“阿姐,我是阿恒,你真認不出來了嗎?”
謝衍握住她冰涼的手:“你看看我,我是阿恒,你在東宮見過我的,你忘了嗎?”
聞得東宮二字,丹陽的眸光閃了閃,慢慢扭頭去看他。
謝衍忙将袖子拉開露出手腕,指着一條淺白色疤痕道:“你還記得這個嗎?小時候我偷拿我爹的藏刀,不小心割傷了手腕,你還幫我包紮過,記得嗎?”
丹陽突然坐起身來,抓着他的手細細打量,果然在腕上看到一道極細極淺的疤痕,她滿臉驚訝地看着他,眼中淚光閃爍:“你真的是秦恒?”
謝衍點點頭:“是我!”
“你怎麼……”丹陽忽然捂住嘴,低聲啜泣起來。
知道她想問他為什麼還活着,謝衍沒有隐瞞,将實情告知于她。
他本名秦恒,先帝廢太子的幼子,父親謀反那年他才五歲,随母親躲進朝陽寺避難,父親兵敗後,朝陽寺突遭大火,全家人慘死,隻有他為青叔所救,成了那場大火裡唯一的幸存者。
丹陽捧着他的臉細看,眼淚決堤似的往外滾。舅舅有三個兒子,他是最小的一個,少時她去東宮,他們經常一起玩耍。他的母親是舅舅的一個孺人,長得很漂亮,她以前見過的,後來時間久了便忘了,如今細看才有些印象,他長得像他的母親。
她有親人,新帝和晉王都是她舅舅,可自從那件事後,他們便都成了陌生人,她一直孤獨地活在這個世上,遭受無數的冷眼和排擠,這麼多年了,她終于等到他了,他們有着相似的經曆,父母是一母同胞的姐弟,是比所有人都要親的親人。
“阿姐”,謝衍握住她的手勸:“我知道你有很多委屈,可無論如何都不能尋死,我在這世上隻有你一個血親了,為了我你也得好好活着。”
丹陽強忍眼淚,點了點頭:“我不尋死了,他們就是想要我們家全都死絕,我們不能遂他們的意。”
“對”,謝衍笑道,掏出手帕給她擦眼淚:“我們不僅要活着,還要好好地活着,阿姐,以後你不再是一個人了,我陪着你,會好起來的。”
丹陽終于展露笑顔,自己接過手帕擦了起來:“對了,你怎麼會成謝家子?救你的青叔又是誰?”
“青叔是一名俠客,以前受過我爹的恩惠,救我是為了報恩,他将我帶去了泉州,開設武館将我養大,還教我習武。我是通過他才找到謝珣,僞裝成謝家子的身份回楚都。”
“你回楚都幹什麼?”丹陽看着他。
謝衍微微垂首:“我想光明正大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