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昱側身輕咳了幾聲,回身道:“母後鳳體違和,朕雖不能親侍湯藥,但心念常在,冬日嚴寒,宮中取暖用藥務必周全,待母後病情好轉,朕再來親聆教誨。”
言罷,帶着一腔關切與無奈,轉身出了慈甯殿。
沿途的積雪早已清楚,遠處枝頭上偶爾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草木雖已凋零,卻因覆蓋了一層薄雪殘冰而别有一番景緻,可他無心欣賞,想着母親對他的态度,心中便五味雜陳。
心緒郁結,秦昱的咳嗽愈發嚴重,路上灌了幾口冷風,回到北宸殿整個人都在打哆嗦,吳庸趕緊讓人熬了湯藥過來,趁熱喝了一碗,他才慢慢緩了過來。
扭頭盯着桌上的奏折想了半晌,又對吳庸道:“去請淑妃娘娘過來。”
吳庸一甩浮塵,拿着藥碗退下去,找小太監去請人。
如意正和姜姝研究幹花香料,準備做些胭脂水粉送給沈茵,聞說秦昱要見她,當即跟着小太監去了。
北宸殿一如既往地莊嚴肅穆,如意進入殿中,看到一本正經看奏折的秦昱,不由生出幾分敬畏,快步上前行禮:“臣妾參見皇上。”
秦昱睇她一眼,随手取來手邊的折子展開:“許家的案子查清了,貪污赈災糧款、河工費、工料費,侵占土地,誣告大将軍謀反等等,罪行罄竹難書,你想怎麼處置?”
如意怔了怔,問道:“按照律法,該如何處置?”
秦昱看着她:“數罪并罰,依照朝廷律例,許嘉父子肯定是活不成了,許家也得抄家,其餘人等流放嶺南,可那畢竟是你的親人,朕想聽聽你的意見。”
如意跪下道:“他們從未将臣妾視作家人,臣妾也沒有這樣作惡多端的家人,臣妾的家人隻有皇上,一切聽憑皇上處置。”
害得她背井離鄉賣身為奴,被許靈攸毀容,還害了那麼多無辜百姓,隻是抄家沒有滅族,已經算便宜他們了,求情不可能,沒有火上澆油就不錯了。
她是真恨許家啊,給了機會都不求情,秦昱望着她,見幾顆珍珠從圓潤的面龐滑落,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似的,不免有些心疼,起身過去扶起她:
“别哭了,過完年朕冊封你為皇後,以後沒人敢欺負了。”
如意站起身,趕忙擦了眼淚:“你說的是真的?”
秦昱點頭:“朕隻有一個要求,不要為難沈氏。”
許家雖然倒了,她還有華家做倚仗,他依靠華琛親政,不管賞賜還是安撫,立她為後都是必然趨勢。
如意明白這個道理,故作豔羨:“皇上對美人姐姐真好,令臣妾羨慕。”
秦昱說:“她十五歲就來朕身邊服侍了,朕十五歲那年病得快要死了,是她衣不解帶的照顧,替朕試針,親嘗湯藥,不眠不休的照顧了半個多月才将朕救了回來,這世上再也沒有人比她對朕更好了。沒有她,朕活不到今天,也是她勸我親政,立你為後的。”
言下之意讓她不要和沈茵比,她于她有救命之恩,為了他甘願為妾,而他為了她也願意得罪太後,郎情妾意怎麼比?
如意識趣,又說:“美人姐姐救駕有功,侍奉皇上多年,皇上不如進她為妃吧?臣妾願意同她一起侍奉皇上,和皇上共同進退。”
秦昱有些意外,以前總覺得她是心胸狹隘之人,沒想到她會主動提出給沈茵封妃,他很早就想封沈茵為妃了,連皇後都想過,是太後不同意,最後才封了美人。
“如此更好,朕替她謝謝你了!”
秦昱回頭看着桌上堆積的周折:“朕身體不适要休息,桌上的周折你替朕批了吧!”
方才問她怎麼處置許家,現在又讓她處理政務,這是要讓她參政?
如意有些懵,怔道:“臣妾不會批奏折!”
“桌上有批過的,你看着學,早晚都是要學的,實在不懂就去問華琛或者太傅,問朕也行!”
如意:……
不等她說話,他便已經轉身往内寝去了,邊走還邊咳嗽。
這就撂挑子不管了?
如意走過去打量桌上堆積如山的的奏折,一時有些無措,就這不想管事兒的性子,幸好有沈茵幫着勸,不然還真說服不了他親政。
龍椅是不敢坐的,她讓人搬了張凳子放在龍椅旁坐下,拿起桌上的奏折,正是大理寺呈上來的關于許家的判決,又翻了一旁的奏折,模仿批閱方式和筆記,寫下了“準奏”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