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她想說話的人,居然被雲翊給惹着了,雲瀾心中暗罵,吩咐下人:“把世子送到祠堂去。”
趁着雲翊說話的功夫,小厮已經上前将他按住了,此刻聽見雲瀾的話,便三下五除二推着人往外走,根本不管雲翊怎麼想。
雲瀾起身朝虞嫣福了福身,誠懇地道歉:“真是對不住,我也不知道今日翊哥兒哪根筋搭錯了,居然敢冒犯您……回頭我就讓他好好跪上幾天祠堂,再親自登門向公主謝罪。”
她的姿态放得極低,顯然也沒料到方才的事。
虞嫣搖了搖頭:“登門謝罪就不必了,夫人以後還是好好管教小輩吧。”
她出門的好心情也散了不少,餘下的時間便沒怎麼說話,隻安安靜靜地聽着裴瑤向崔六郎問些課業上的事。
崔六人雖腼腆,說話卻不卑不亢,回答裴瑤的時候,終究還是沒忍住,偷偷看了裴盈一眼,又趕緊低下通紅的臉。
虞嫣發現這一幕,不自覺露出一絲笑意。
末了,等崔六走了,她才偏頭看了看裴盈:“二妹妹覺得如何?”
裴盈嗫嚅了好一會兒,害羞地摟住她的手臂,把頭深深地埋下去,不好意思開口。
見着她這副情窦初開的模樣,虞嫣無奈地笑了笑:“今日隻是初看看,等回去禀告了母親,再同崔家商議。”
兩人年紀都還小,若是有意結親,便可以先交換庚帖定下來,過幾年再成婚。
不過一切還是要看昌平伯和趙婉清的意思。兩府做親家,小輩的意見是最不重要的,家世背景、利益交換,處處都得仔細衡量。
許是雲瀾遣人報了榮國公夫人,等出門的時候,她和雲瀾一同将虞嫣送了出來,道歉的話說了一句又一句,顯然也是為雲翊操碎了心。
插科打诨半天,虞嫣雖然還生雲翊的氣,卻也沒想着遷怒她們,便應下了榮國公夫人的話。
雲瀾依舊熱情得很:“我聽丫鬟說,世子夫人已經先行回去了,公主不若坐國公府的馬車回吧。”
虞嫣對她倒有幾分好感:“我已讓人回去套車了,不必麻煩夫人。”
雲瀾還要再說,就被身邊的小丫鬟輕輕拉了下衣袖。她順着丫鬟的目光看過去,才發現門外馬車旁,早有身影在靜靜等候。
雲瀾忍不住笑了:“我還在這兒做好人呢,沒想到公主根本用不上我。”
虞嫣被她促狹了一番,迷迷糊糊地回頭看去,裴衍的身影映入眼簾。
他穿着玄色長袍,背手站在馬車旁,神色冷肅,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眸,隔着遙遙人海與她相望。
雲瀾和裴瑤又各自調侃了幾句,裴盈好奇地看看兄長,又轉頭看看公主嫂嫂,臉頰微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虞嫣慢吞吞地朝裴衍走過去。
一步一步,并不着急,任誰都看不出她的思緒已經飛到了天邊。
她的腦海中又回想起雲瀾最初問她的那兩句話。
其實她是有答案的。隻是時間過了太久,經曆了前世和今朝,她自己都幾乎要忘記了。
——她也曾對裴衍動過心的。
不管是在惶惶入京後,第一次見到賜婚聖旨裡的準驸馬;或者是在新婚夜,裴衍揭起她的蓋頭時;還是在收到王府的家書,提筆回信卻被書房的光亮稍稍安慰……
她都有過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是喜歡裴衍的。
裴衍無知無覺,待虞嫣走到馬車前,自然而然地伸出手。
虞嫣将手搭在了他的小臂上。
她的手指微涼,碰到裴衍的小臂時,還被小臂的溫度燙了一下。她的指尖下意識蜷縮幾分,沉默地上了馬車。
裴衍卻沒立刻走開,而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嗓音清冷:“公主可是心情不好?”
鶴秋以為虞嫣還在生氣,立馬和他告狀:“小公爺以下犯上,居然對公主出言不遜,擾了公主的好心情!”
裴衍皺眉:“雲翊對公主說了什麼?”
虞嫣頓了一下,随即擡眼看向他,一字一句問道:“侯爺覺得,雲世子會同我說什麼呢?”
“或者說,侯爺瞞了我什麼呢?”
若非她的眼眸中充滿疑惑與猜測,裴衍幾乎要以為她已經知道了,呼吸停滞了一下,才有些狼狽地垂下眼:“……沒什麼。”
“哦。”
虞嫣收回目光,仿佛一點都不好奇似的,再沒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