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本裡都說,玉京之宴,天地輝光普照,十二城來賀,萬族來朝,三十三重天同慶……凡是參加過玉京之宴的人,此生皆是難以忘懷。
隻是,湟水之亂後,三十三重天崩陷至十二重天,也不知還有沒有那般驚羨的場面。
昭華算了算時間,道:“我們快些,應當是能夠趕得上正宴的。”她想起,阿滿十分期待她參加此次玉京宴會。
鐘離雪山的神主……
往日裡,她倒是不曾留意過這個人。
昭華屈指輕敲膝蓋,想了想擡手化出一方水鏡,水鏡那方即顯一身着靛青彩衣暗紋,眉間彩羽的年輕男子,拱手行禮:“煥明見過殿下,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蓮明連忙起身,立在昭華旁邊探頭,眼中盡是好奇。
孔雀煥明微微颔首:“……小仙孔雀煥明見過梵羅佛子。”
蓮明一愣,頓時眉眼生笑卻又十分故作矜持點頭示意,捂着嘴躲在一旁自顧自歡喜去了。
昭華問道:“玉京宴會如何了?”
孔雀煥明恭敬答道:“此次宴會是為鐘離雪山神主出世而設,玉京陛下意欲他能夠入主坐鎮十二城之四的空城之一,近日各方皆以抵達玉京之中,不時便可開宴。”他頓了一下,語中含疑惑道:“隻是,不知為何宴會已然籌備完成,陛下卻遲遲不表明時辰。”
昭華沉默,又問:“可派人遣送過禮?”
孔雀煥明點頭道:“小仙前些日子已經備下禮物,送去了玉京。”
昭華垂首不知在想些什麼,良久輕歎一聲:“也罷,那我便快些……。”語未盡,便驟然被打斷。
水鏡那邊,孔雀煥明驚呼:“月上尊者?!”
月娘?
昭華擡眸,隻見紅綢急沖沖在明皇殿橫沖直撞,甫一見水鏡,狠不得直接穿過水鏡撲上來,她擰眉道:“發生了何事?”月娘一般不會這般急匆匆地橫闖明皇殿,大抵都是生了什麼事情與她有關。
水鏡那方,紅綢驟然炸開,雲霞散裂。
孔雀煥明一時也摸不着頭腦,望向昭華。
昭華面色微沉,按了按眉心道:“你将雲川小築中的天鈞山定送到玉京,交予玉京陛下,若……到時我不能按時出席宴會,切記告知他不必等我。”
孔雀煥明颔首:“小仙謹遵殿下之令。那這……”孔雀煥明指了指滿室炸開的霞光,有些不知所措。
昭華擺擺手道:“我來處理,你自去吧。”
煥明稱是行禮退下,水鏡消失。
須臾,天際霞光凝結成一方流光溢彩的紅綢,飛向昭華,虛影化信。
“阿昭,我自歸淵之處得知你近日前往梵羅,非囿于雲川方寸,我亦生歡喜。本不該攪擾了你的興緻,隻是近日司無咎不知行迹,我這方亦是雜事頗多,兩難兼任,實難脫身,且一時之間難以尋覓合适之人,故此急信。”
“蓬萊有異,霧籠長空,猶似湟水,還望一探。”
“急,盼歸!”
展信完畢,紅綢複歸霞光消失在天際。
昭華面色沉凝如水——
猶似湟水。
這四個字太沉重了,若非月娘有七分的把握,她斷然不可能這般說,更何況她非要将此消息送到她手中。
萬年之前,湟水之亂,幾乎耗盡了天地之間的大能。十二城匆忙建立,許多人臨危受命,多得是如阿滿一般,尚且年幼便被推上了父輩曆經千萬年劫難才登上的尊位。
湟水在側,何以敢享安樂?
乍然巨變,那群孩子便是承擔起領屬所在的生靈之任已是宵衣旰食、嘔心瀝血,再難如萬年之前的神仙般從容潇灑,更遑論分出心神相助他事。
阿滿知道這些,因此縱然玉京空虛,他卻從不要求十二城去做些什麼,偌大白玉京十二重天,他素來都是恨不得将自己的時間掰成十八瓣來用。
算一算,整個白玉京能抽出餘力去探尋與洪荒有關之事的人,也就隻有司無咎、月娘和她了。
司無咎和月娘同掌副君輔佐之事,司無咎尋不到蹤迹,那送往他司命殿大多數事情都要被送往月上城去處理,月娘分身乏術,玉京之宴在即,鐘離雪山神主那邊推诿不得,她便不好那此未定之事奏往玉京金殿,這會怕是連阿滿那邊都還未得知蓬萊異狀的消息。
昭華心下歎息,如此隻怕要讓阿滿失望了。那孩子總是懂事又能幹的,若非涉及洪荒,她并不願意讓他傷心難過。
“太歲。”昭華轉身向後喚道。
太歲半個身子挂在鴻羽上,雙目眩暈無神,嘴下仍然尖利道:“叫我幹什麼!”
昭華蹲在他身側,指尖掠光,輕點太歲眉心,道:“改道蓬萊。”
此地距離玉京尚且多時,可距離蓬萊便短許多,太歲眼睛驟然一亮。
少受此等痛苦,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