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為象,明幽城分為明幽雙面,明面為黑城白塔,便是世人所知的明幽城所在,幽面為白城黑塔,乃是天光彌消之地,明幽兩面相通之地便在雙塔中心之處。
昭華走到白塔中心的那一刻,突然想起方才聽到的重鼓之聲為何那般熟悉了——
那是,她曾在滄瀾界容與月的幻境中聽到過的戰鼓之聲。
三千陣眼驟亮,昭華下意識閉眼,空間轉換帶來的眩暈感并不能抹消掉方才她看到白塔中心陣眼那一刻的驚駭。
為何……
“咳咳咳咳咳……。”
昭華眼前昏黑,以手撐地,好一會兒才從劇烈的咳喘之中緩過神。
厚土之力溫和的從身下緩緩傳來,滋養着她的神識,昭華擡頭望向四周,有一瞬間的晃神。
她未曾想過有朝一日會重新來到這個地方,算起來這是第三次了吧。
天地分明,風輕雲淡,萬物和氣。
這是,滄瀾凡人界。
昭華擡手撫雲,身下百草青蔥豐茂,入目日光璨璨。
她望向自己幾近透明的手掌,心下歎息:明幽城仙靈特殊,她神識昏昏,竟一時之間也沒發覺出自身的異樣。
她這副破身體,哪還有什麼血能夠吐。
昭華想起之前在明幽城内息混亂,咳到吐血,低笑出聲:“幻象,破。”
一瞬間,昭華恍惚——
萬物風輕,鳥雀歡鳴。
草木郁蔥,流水潺潺。
煙火凡塵,客酒行遠。
經年累月的跗骨濁氣一掃而清。
她起身,松了松筋骨,四下逸散的白色光點落在土地之上,草木瘋長盛開百花,簇擁在昭華腳下。
好久沒有這般輕松了。
想來,應當是小白施術,将自己的神識與身軀相分離,隻是先前在明幽城中時并未察覺,可三千凡人界卻無力承受她那副身軀所帶來的神力,這才露出端倪讓她察覺。
隻是若是如此,她身落滄瀾,必然也在小白謀算之内了。
隻是不知小白用明幽讓自己入滄瀾,意在何處?
小白想要徹底解開封印需要時間,但拖延時間的方法有很多……
滄瀾,實在太巧了。
風暖花香,令人渾身松快,昭華忍不住慰歎。
先前拖着神識業火和那副曆經萬年因果劫難的身軀,每時每刻都受着比千刀萬剮更痛苦難忍百倍的疼痛,呼吸灼熱仿佛那一息之間都蘊含着一個世界的苦難。
太沉,太重。
化作困倦如海般襲來,但她又不能從此阖眼,隻能強撐着清醒,壓制所以的苦難和疼痛。
但真的太重。
重到,有時候也會想要就此放下。
她不能将那具身軀放下,可若是小白出手的話,應當也不會放任自流,昭華走在山間田野思索着。
那一身清濁相争之氣,有小白在就不會洩露。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盡快回到白玉京。
昭華略有遲疑,雖說神識同樣強大,但她的神識全部用來煉化業火,并将其并别封鎖在身軀和五識之中,兩者相互平衡,除非走到最後,否則她并不願意動用神識。
神識不能動用,神力半分沒有……
她腳步一頓,忽然想起什麼,擡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愣神,面上鮮少露出了一抹孩子氣的得意:“我就知道,你還是心疼我的。”
她的五識早已消融在業火之中,先前左拾右撿一些仙靈堪堪能夠視物聽聲,可現下她以神識之軀,并不能留存仙靈,卻還可以視物聽聲。
昭華唇角挂着一絲若隐若無的笑意,心下複雜:小白還是幫她恢複了五識。
隻是……
她眸色微沉,有些擔憂。
昭華能感受到,她現在留存在滄瀾界,除了此身不會再受到損傷之外,并無力施術回到白玉京。
回想着當初二次來到滄瀾的記憶,昭華企圖從這方天地之間感受到那一抹曾經熟悉的氣息,但不知為何,絲毫也感受不到。
按理說,當年她走之後,蕭疏已應當泯滅自我意識,化身此間天道。
但她此刻溝通此間,卻發現此間天地自行運轉,并無天道意識存在,此種情況,若過個千百萬年,也許會衍生出天道意識,可先前選中的蕭疏已呢。
額見傳來一陣刺痛,破碎的記憶雜亂不堪……
碎片漂浮在神識火海之中,玉京、将嶼山、梵羅、阿滿、司命閣……
可她怎麼也想不起來其中關竅。
究竟遺漏了什麼?
昭華行走在青山之間,既不能感知如今這方小世界是何年歲,也不知此地乃是何處,正一籌莫展之際,遙見山腳煙火寥寥。
略一思索,她便向山下走去。
若有人家,便總不至于一問三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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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原野綿延,山下人家兩三。
昭華浮行天地之間,很快便到了村落之中。
可臨近上午,村落之中卻十分安靜,若不是昭華遠遠便瞧見村中升起的一兩簇煙火,以她如今凡人一樣的感知能力,很難感受到村落之中有人家居住。
昭華想了想,正準備循着方才看到升起煙火的地方敲門詢問,卻感受到土地傳來震顫,浮塵漸漸升起。
她悄然隐匿聲息。
果不其然,頃刻之間便由大批兵馬急馳而來,停在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