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腦界共有五層,每層都有通道。
在去極化和超極化同時發生的不可能瞬間,這個通道就會開啟。
胡聞珂在無數次實驗裡得出結論:
第一層為【混沌記憶】
這裡隻存在本我意識,根據已有的主人記憶行動,如果主人的自我記憶意識足夠強烈,便會時不時提出問題。
我是誰?
我在哪裡?
我在做什麼?
為什麼?
當已有的主人記憶行動時,如果碰觸到某個曾留存強烈刺激的記憶點,那自我記憶意識就會發出提問,做出區别于原記憶的記憶行動。
胡聞珂将這個記憶行動稱作:【突觸性覺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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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層為【清明記憶】
隻要【突觸性覺醒】的數量足夠多,便會改變主人記憶行動的走向,造成不同的記憶結果,由此打開不可能通道,逐漸進入清明記憶,最後會變化出跟現實迥異的“夢幻記憶”。
但大腦本身不會承認夢幻記憶的真實性,大腦非常清楚這一切是虛假的,這是一場“清明的夢幻記憶”。
主人記憶行動也不會記錄夢幻記憶,并且它會用模糊、抹除和欺騙來保證大腦的原始清醒。
最終,我們隻能當它是一個夢境、一個生前走馬燈、一個死前的幻想。
或者,也可以是所謂的重生,而現實便是前世。
當然,我們最終都是騙不了我們的大腦,因為我們會告訴自己,這個是我們的重生,而現實是我們的前世。
這是一個不屬于謊言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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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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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長談兩個小時,直到小遠在外面敲門,叫兩人出來吃姜糖元宵,她們才意猶未盡地暫停。
第二天,在程岐的80歲生日宴上。
3個知大的博士生做完訪談,起身告辭。
其中一個突然停步,扶了下黑鏡框,快速問:“尊敬的胡女士,您作為一位将OMEGA的地位提升到能夠與我們平起平坐的最高領導者,同時您又與那位ALPHA相濡以沫五十九年,并育有一女,對此您可曾感覺到自我身份的違和?在事業和家庭中,您如何平衡這兩個迥異的身份?”
又是這種試圖激怒人的死蠢問題,BETA女保镖面無表情,手臂冷硬地打直,“請。”
……
靜了一陣,胡聞珂說:“你們去玩吧,我自己待會兒。”
等周圍一空,她便操作着款式老到早已停産的輪椅滑到塘邊,獨自望着一池深水。
“媽,怎麼又自己在這?不冷嗎?”程麟抓着毛毯聞風趕來。
窩在輪椅裡的胡聞珂搖搖頭。
“不冷才怪。琳姑難得出來,我得先去陪她。爸說了,他待會兒來陪你……”
“麟麟。”胡聞珂突然打斷她的話,“麟麟,你感覺滿足嗎?”
“又問這個。”程麟細心替她撫平毯子上的皺褶,“有你們在,我每一天都很滿足,我們約好了哦,我永遠是你們的小寶貝,你和爸爸必須永遠陪着我。”
“幼稚。”胡聞珂擡手輕敲女兒的額頭。
“我喜歡在你面前幼稚啊。”程麟捏一捏她的指尖,邊離開邊說,“爸馬上來,你等等他。”
胡聞珂慢慢斂起笑,凝視眼前的池塘,她的身後仍是一片歡慶的紅。
快要下雪了,一片藏匿在其他枝葉身後的枯葉躲過了長青劑,露出半片屬于這個寒冬的蕭瑟。
凜風軌迹一過,枯葉便快速撥開僞裝,随冬遠去。
緊随其後的,是輪椅失了控飛速前進,頭也不回地沖入十一月的刺骨冰水中。
“媽咪!祖母不見了!”
“掉湖裡了!快救阿珂!”
“媽!媽!”
深水中的胡聞珂隻能聽到程岐驚恐到能投進水裡撈她的沙啞喊聲,她還沒來得及感歎一句“他演技真好”,意識便斷了。
莊園的雕欄大門旁,冷酷女保镖一聲令下,2個博士生被按倒在地,黑框眼鏡的那個逃快一步,但因為聽說胡聞珂落水瀕死的消息,不小心樂極生悲,摔斷了兩條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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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開始嗎?”小遠猶豫地問,她的嘴角還沾着姜糖汁。
“對!”林月在破釜沉舟,如今已沒回頭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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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聞珂眨眨眼,發現自己坐在地毯上,正陪程琳玩着解字謎的遊戲。
手裡握着她用第一筆實習薪資買的黑銀鋼筆,冷銀色筆夾上镌了她的姓名縮寫,金色筆尖上雕刻着象征自由的船錨标志。
筆的身體冰又硬,似乎無堅不摧。
她已經有六十年沒有見過真正屬于自己的東西了。
“阿珂,發什麼呆?到你了。”程琳倚過來,嬌嗔間,柔軟的唇輕啄幾下她的面頰,盡顯親熱。
是了,她與程琳親密無間,談天說地,抵足而眠,是對方最知心的摯友。
“…好。”胡聞珂顧不得臉上的癢,一筆一劃寫出錯誤答案。
在19歲的今日,胡聞珂提着親手做的奶油蛋糕,雀躍踏進宏偉大門,好似跳入陷阱的蠢野獸。
但她那時不知,明明她一心隻為了慶祝程琳的成人禮。
過了今日,她将失去程琳,也将失去自己。
她将淪落為犧牲品,家族的附屬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