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程岐沉默地趴在病床上,他的整片後背遭受嚴重燒傷,找不到一寸好皮。
“是,你是旦稽區的人民軍人,我很尊敬你,但我也是旦稽區的人民教師,我求你也稍微尊重一下我。你做的事有意義,我做的事同樣有意義,我每天隻睡一兩個小時不是為了伺候你這個病号的同時,還要看你媽的臉色。”
“你在說什麼?”莊睿雅不知何時站在門口,臉色黑如密布烏雲,随時就要吼出如雷叫聲。
“您不是聽到了嗎?還問什麼?沒聽過别人講您壞話嗎?”
這是胡聞珂第一次跟莊睿雅這樣說話。
爽是超爽的,整個人好似骨頭都通透了,無比酣暢淋漓。
然而代價就是學校降級了她的職稱,轉了她的科目,還用敷衍的理由取消了她的教研資格。
隔日,莊睿雅端坐在沙發中,用下巴俯視胡聞珂的頭頂,誠心恭喜她現在終于可以日日睡足24個小時了,再也不用辛苦的家裡學校兩點一線了。
當時她有沒有為此後悔過呢?其實胡聞珂記不清了。
她隻知道爽的代價真的很大,且後患無窮。
因為在爽完的1個月後,停職在家的胡聞珂突然發現自己嘔心瀝血了三年的《A-O初期3至18歲重要心理發育矯正》被某位ALPHA高級教授發表了,還得了個很有含金量的獎。
那是第一次,胡聞珂猛然察覺,原來她的孤軍奮戰是很愚蠢的。
她需要隊友,需要夥伴,需要堅守同一陣線的盟友。
至于程岐,這個ALPHA,他絕對不會是。
【唉——】不知是誰歎了口氣。
【警告,檢測波動有中級小颠簸起伏,危險性為下丙等,建議暫停進入,即刻退出】
【回答:無視建議。】
胡聞珂躺在病床上,費力地仰起頭,憑着儀器鏡面上的映像,又去看牆面上的月影輪廓,勉強拼湊出一張人臉。
朝夕相對了五十幾年,她很難認不出,這就是程岐的臉。
難怪那兩個人都管她叫程岐。
極度震撼之下,胡聞珂竟然笑出了聲。
她居然變成程岐了,真是刺激到徹底。
可惜琳琳不在這裡,不然一定可以看到她那妙趣橫生的反應。
與此同時,在另一間增加了門衛的獨立病房裡面,溫暖被窩之下,19歲的少女倏然睜開眼。
眼神中沒有一絲剛睡醒的迷惘,冷然目光如離弦利箭,以破空之勢穿透整個房間,将所有情況盡收眼底。
包括那個睡夢中仍鑽入自己懷裡愛嬌的少女。
“阿珂嘻嘻……”程琳笑着說夢話。
程岐沉默不語,突然,他輕手将程琳從自己身上撥開,緩慢坐起來。
身體各處依然隐隐作痛:手腕腳腕,肩膀大腿,後背胸腹,額頭臉頰,包括隐私三角部位都帶着粗糙的刺痛。好似被人按于掌中用盡全力蹂躏到粉碎後,再潦草地鋪平。
程岐低下頭,無聲地望着自己豆腐般雪嫩的雙手,逐漸向上,目光停留在細腕處,那裡突兀地跨過三四條粗糙的紫紅色勒痕。
那是他在失智時留下的。
“…聞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