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在做夢卻醒不過來是什麼感覺？

伊桑以為自己明白，因為每次進入噩夢他都無法憑借自己的意志醒來，但他還是太天真了，這世界上居然有比這場噩夢更叫人難受的夢境，它甚至不是單純地折磨肉/體，而是鈍刀割肉一般磋磨你的精神。

時間在這裡沒有意義，因為你的大腦已經摘除了對時間的反應，一句話可以漫長到森林變成大海，一個國家的建立到滅亡也能濃縮到一秒。無窮的感官刺激、無盡的信息灌輸、虛無的時間維度與真實的情緒釋放，盡管至少99.99%以上的刺激和信息都受限于人類大腦的功能限制和運行模式被過濾篩出，但剩下的内容依然是真正的天文數字，僅僅0.04納秒伊桑的大腦溫度就上升到人體難以承受的地步。

于是這一幕就變成了線形光束出現（以肉眼不可分辨的速度刺了伊桑一下），伊桑倒地，線性光束撤回。

主祭調出數據，高強度壓榨一個人類的情緒得出的數據比這兩天的收獲強點有限，照這個進度完全不可能獲得儀式所需的貢品，沒有祭司配合做情緒放大器，這點子貢品根本無法濺起漣漪，打水漂聽個響都做不到，因為它沒資格下水。

人體的□□甚至無法接受超過0.04納秒的高強度壓榨。這個令人遺憾的數字讓主祭取消了把噩夢裡的人全抓來做“生物電池”的備用計劃，把他們全壓榨成壓縮餅幹也湊不齊貢品的十分之一。唯一可行的辦法是找到祭司，隻有祭司參與儀式才能獲得充足的貢品。

“祭司到底躲在哪兒？”

在外活動的下級複制人們沒一個上傳見到帕特裡克的消息，當然，是真正的帕特裡克，不是用着帕特裡克同款皮囊的主祭，也不是圖書館内被主祭吸收了記憶變成白癡的複制人。

為了找到躲藏的祭司，主祭吸收了祭司的記憶後選擇對其進行精神污染，他将帕特裡克留存于深處的記憶不斷傳化成降靈儀式的内容，而這個污染過程展現在噩夢中就是圖書倉庫内的藏書（實為帕特裡克的記憶）不斷轉化為《論異教崇拜》。

在主祭思索之際，三個不速之客闖進祭壇。

“伊桑！”麗莎看到倒地失去意識的伊桑，下意識喊道。

“你們是怎麼進來的？”凡人也能參透那些變化的通道？

艾米揭開答案，“傑弗裡為我們留了記号。”

遇到“帕特裡克”後，伊桑就在與其東拉西扯時想辦法留下指引，因為環境漆黑一片，隻有手電筒和手機的光線，伊桑的動作沒被警覺。

主祭有些意外，“我小瞧他了。你們就是他說的那三人，來這裡也是為了找我？可惜，祭祀儀式不完成，我醒不過來。”

雷克斯走到一邊，和另外兩人站遠了一些，“帕特裡克醒不醒，這兒隻有兩人在意，不要擴大範疇。”

“哈哈，我和伊桑麼，真是……”

“是我和伊桑，”麗莎不耐煩地打斷主祭虛僞的話，她在這段時間裡把伊桑拖到一邊，沒在伊桑身上發現明顯外傷。“你又不是真的帕特裡克，在這裡裝模作樣幹什麼，表演型人格？”

主祭和那些下級複制人本質一樣，就算吸收了人類的記憶，就算因此誕生了不同的“人格”，但他們關于人性依然知之甚少，他不知道到底哪裡出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不過既然已經暴露，主祭便直接放棄僞裝，攤牌道：“我的确不是祭司帕特裡克，我是主祭。”

“主祭又是什麼？”艾米問。

“軍銜官職一類的分别吧。”麗莎猜測。

“無論你們在不在意祭司，也就是你們的朋友帕特裡克的安危，至少你們一定會在乎這場噩夢本身。”

主祭的話引起了衆人的注意，大家不是那麼躍躍欲試又瞻前顧後地想襲擊主祭了。

“噩夢本身與我主的降靈儀式無關，你們可以把它理解為一個裝置，一個場所。隻要完成儀式，噩夢也就失去了意義，自然會撤銷。你們也期待噩夢消失，對不對？”

艾米不由地點頭。

“所以為什麼不完成儀式？”麗莎問。

“這得問問帕特裡克先生，這場儀式不可缺少的祭司，他為什麼主持了開啟儀式後又失蹤，把這個爛攤子留給我。”

“祭司不可以換人嗎？”

“在開啟儀式之前可以，現在不行。這場儀式已經與祭司挂鈎了。”

主祭拿出一支注射器，一支很普通的一次性塑料注射器，就像剛從包裝袋裡拿出來的一樣，在這支注射器裡晃動着半管子綠色溶液。

主祭拿着注射器走近麗莎。

“你要做什麼？”麗莎拿出一瓶驅熊噴霧，這是她回家後在車庫裡找到的野營道具。

主祭本想說這些東西對他無用，但他想到自己正使用着仿造人類制作的皮囊，反而有些不确定了，“别緊張，這是治療伊桑用的藥劑。我想殺他随時都可以，再不給他治療，他可能患上比較嚴重的精神疾病。”

麗莎讓開道路，她看着主祭在伊桑脖子上紮了一針，淡綠色的溶液全部注射進伊桑體内。

“你對他做了什麼？”

“如你所見，治療。”

“别裝傻，他怎麼暈的？”

“因為失去了祭司，我們無法收集足額的貢品。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伊桑來了，這位友善的朋友主動提出幫忙，于是我在他身上試驗了另一種收集貢品的方法，可惜人類的身體無法承受，伊桑暈了過去。”

麗莎竟然覺得這個說法的可信度見鬼的高。

“他什麼時候能醒？”

“幾分鐘，或者幾小時，取決于他的體質。”注射完藥劑，主祭松開手，注射器掉在地上，絲滑地溶入地面消失不見，“好了，你們問了這麼多問題，也該輪到我了。”

“你們見到祭司了嗎？”

艾米雙手環胸，“如果你指的是圖書館那位……”

“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