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夥計再回來,已經沒有之前那樣急吼吼的性子了,看上去沉穩了許多。
李銜霜讓他在桌子對面坐下,給他倒了杯茶,然後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道:“說說看,你看到了什麼。”
夥計握住茶杯,道:“掌櫃的,您還真是神了。”
李銜霜笑:“這種話就不用說了,現在你還覺得我們的生意會被影響嗎?”
夥計搖頭,道:“說來也奇怪,這幾日,城裡的茶樓茶館都在模仿咱家的茶點,價格也比我們的要低許多,但偏偏就是沒什麼人買。”
“你繼續說。”
“這個‘沒人買’不是說沒人進他們店裡,從他們請了很多手藝人進店之後,人确實多了些,但大多是喝兩碗茶水,頂多要上一碟果子。而且客人們為了看熱鬧,都坐那兒不走了,一下午一桌也就一壺茶水錢。”
李銜霜點頭,鼓勵道:“不錯,觀察得很仔細。”
“雖然我眼笨,但也看出來了,進咱們店裡的客人不太一樣。”
“怎麼不一樣?”
“怎麼說呢。”夥計撓撓頭,“來咱店裡的人,至少沒有脫鞋抽大煙的,都挺幹淨,也很……舍得花錢。”
雖然還有很多沒有分析到的,但是能說出這些,已經很不錯了。
李銜霜點點頭,“我可以告訴你的是,很快,他們察覺到不對勁,就又要模仿我們的模式,想要搶我們的客人。”
小夥計能看出來的東西,一群做生意做了多年的老油條們自然也能看出來,隻是李銜霜實在是不按套路出牌,他們沒見過這陣仗,隻是順着最尋常的邏輯在試錯排除,到說到底總有聰明人,一定會有人看出來。
城中最繁華的坊塊内,有一處鬧中取靜的小院,小院其貌不揚,但數十年來不管這一片如何變更,它都絲毫不受影響,安然地沉寂在道路的盡頭。
關于這座小院的主人,有諸多猜測,有人說是位年邁的戲子,年輕時是個角兒,老了便買下宅子安度晚年,有人說是位獲罪的文人,年輕時也曾名揚天下,隻是後來看破紅塵,就來此離群索居。
但裡面究竟住着的是什麼人,很少有人知曉,隻知道時常會有烏黑發亮、不發出一絲刺耳響動的馬車在門前停下,送來精緻的蔬菜水果和日用品。
往日,大門總是緊緊關着的,今日卻開了一條小縫。
“……老祖宗,您老就行行好,告訴孫兒,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孫兒實在是鬥不過了!”
陳掌櫃半跪在地上,手攏着一炭火,替被稱作老祖宗的老人點上煙鬥。
老人發絲全白,身體枯瘦,就盤膝坐在地闆上。
被伺候了煙,老人微微閉着眼睛,面上的肌肉紋絲不動,半晌從肺裡吐出一口煙來,終于餍足地牽動嘴角:“你說說。”
陳掌櫃從虛舟樓開業說起,到他聯合幾家掌櫃聯合的幾次行動,每個環節都說得明明白白。
“孫兒真是不明白了,如果說之前搞什麼鮮花宴,我們是比不上,也沒打算争那個風頭,現在他就是老老實實開茶樓,怎麼我們還比不過嗎?”
老祖宗睜開眼,咬着煙鬥:“說完了?”
陳掌櫃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道:“說完了。”
緊接着,他感到腦袋上狠狠一疼。
老祖宗的煙鬥邦邦地瞧着他的腦殼,口中罵道:“蠢才!蠢才!!”
煙鬥是精銅的,硬得很,一敲一個大血包,陳掌櫃不敢躲,隻能受着,好不容易等老祖宗洩完憤,才砰砰磕倆頭,“請老祖宗開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