緒萬星也十分不給面子地笑出聲來:“春寶,你的手藝還真是一如既往啊。”
“也沒有那麼爛吧?你們看,我還刻了眼睛......”
“哈哈哈哈哈石頭上還刻了眼睛!”無法相信眼前笑得嚣張的女人是自己的母親,緒玺純一筷子夾走“石頭”,放到嘴裡惡狠狠地毀屍滅迹。
家宴比想象中的順利,雖然明顯感覺到緒馳的排斥,但在緒萬星面前卻也沒有表現得太過明顯。
飯後,緒玺純輕輕靠在陽台邊消食。秋冬之交的夜來得總是這樣快,吃個飯不過兩個小時,混黑一片就将粉紫色幕布取而代之。
餘光看到一個身影默默靠近,根據身影的面積可得出靠過來的是緒萬星女士。
“春寶,我聽小覃說你要推掉那部劇。”緒萬星開門見山。
“是的,您是來勸我的嗎?”
沒想到緒萬星隻是輕輕搖了搖頭:“你自己做的決定,我有什麼好勸的。我隻是有點意外,你居然會在意自己沒有演技這件事,看來你是要對演戲這件事認真了。”緒萬星看向她的眼神裡充滿了欣慰。
而緒玺純不着痕迹地躲開對方的目光,看着前方的無邊夜色,不置可否。她說不清到底是因為對演戲認真才拒絕那部劇,還是因為其他因素。至少現在她還沒想明白。
好在緒萬星也并不是那種控制欲強的母親,在工作上給了她最大的自主權。緒萬星又跟她東扯西扯地閑聊了半天,從緒萬星的語氣可以看出,她們平時相處得就像朋友一樣融洽。
隻可惜她不是真正的緒玺純,她這個霸占了原主的人生的外來者享受着緒萬星的關心與照顧還做不到心安理得,緒萬星越是親近她就越是心虛。
原本的緒玺純是怎樣的人呢?小說中的她是個流量黑資源咖,眼裡隻有男主的戀愛腦,費勁心機找女主的茬,存在的意義就是推動劇情,徹底的工具人。而這個被自動補全的小說世界中,緒玺純這個原本隻占三四個章節的炮灰角色擁有一個溫柔可愛關心女兒的女強人母親和一個強壯的姐姐。
在晚宴那天手掌被玻璃劃傷的小口子還清晰可見,這個世界似乎比她想象的還要有血有肉。
身處在同一片天空下,煩惱卻不盡相同。覃亦楠剛剛接了個電話,是她為母親請的護理小張。小張一邊控訴着身患癌症的母親在醫院是如何對着自己發瘋絕食威脅,一邊反複強調自己難以忍受下去選擇辭職。
這是這個月請的第三個護理了。她的母親葉柔在癌症面前展現了驚人的意志力與耐力,可謂是醫學奇迹。
還沒把手機放下,一個電話又打了進來。隻思考片刻,覃亦楠就做出了決定。她咬着牙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眼眶瞬間就泛起了淚花,這才接起了電話。
“爸......”這聲深情呼喚帶上了些許哭腔。
“啊?這是怎麼了?”覃軍原本想質問對方為什麼這麼久還沒把錢打過來,可對方的哭腔卻一下子把還未出口的話都堵了回去。
“你能不能借我點錢?”
“你借錢幹什麼?”覃軍被突如其來的狀況搞懵了。
“今天下午醫院來電話,我媽情況很不好,可能需要手術治療,但手術費......爸,你能借我二十萬嗎?”
“你做經紀人應該很有錢吧?找我借什麼錢?”
覃亦楠無奈地歎了口氣:“工作攢的幾萬塊投資失敗都賠進去了,現在手頭隻夠手術費用的零頭。醫院說如果手術後情況不樂觀可能還要進行多次手術,還要進行化療和藥物治療,都是一筆不小的費用。”
“我哪有錢啊,你爸一天就花十幾塊錢,這幾件衣服穿了快十年了也沒買新衣服。”
“上次離婚爸不是分走了我媽一套房子嗎?那套房子空着也是空着,要不你先把這套房子拿出來應個急?我媽的手術不能再拖了。”
“好哇,你都開始打那套房子的主意了!我告訴你,那套房子是未來給你弟弟娶媳婦用的,你就别再癡心妄想了!”聽到覃亦楠提房子,覃軍在電話那頭的音量陡然提高,聲音變得尖銳刺耳。
似乎察覺到自己用詞過分,覃軍輕咳一聲,态度放軟,苦口婆心起來:“其實也不是爸不借你錢,你媽得的是癌症,那就是個吞金獸,治療也沒用,還不如讓她早點退院回家還能最後快活幾天。而且你既然欠了錢就快點回家,老老實實嫁人,都三十了吧?再不結婚就沒人要了......”
覃軍的聲音漸漸變得模糊,直到挂了電話,覃軍都再也沒有提過借錢的事,更沒有提讓她支付她弟弟國際夏令營八萬塊的事。
褪去了那身蜜糖外皮,流出來的是苦澀的夾心。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覃軍大概都不會再打電話過來了。
拙劣的演技讓她輕輕松松就達成了目的,隻是覃亦楠不但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反而湧上來說不出的反胃惡心。她哭窮時的樣子與覃軍簡直如出一轍,她的身體裡流的就是這樣卑劣的血。
他們是一種人。
想到這裡,覃亦楠居然有點同情母親,被拿來當幌子卻誰都沒有真正在意她的死活,冷漠的前夫,無情的女兒,至于她一輩子維護的親兒子甚至在她得癌症晚期要死不活的時候還滿心歡喜地期待着出國玩。
“做人活到這份兒上倒還真不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