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離還未來得及換下沾滿血迹的衣衫,文帝的禦駕就已經來了。
文帝雖然心情不是很愉快,但看見魏離渾身是傷,整件白衣盡是斑駁血迹也不好發作,擺了擺手讓他先下去。
魏離拜謝過後從郁恒京的床前離開,随行的禦醫已經開始檢查郁恒京的傷口。他一出門就看見眼眶發紅的清陽公主和端着傷藥的季昀,說來也奇怪,這季昀不在裡面照顧郁恒京,也不怕郁恒京出事,反倒是緊張他的傷勢。
“魏先生沒事吧。”清陽公主抓住魏離的手看向季昀,“先生房間在哪?快些帶路。先生也真是的,明明上山前就提醒過先生要小心了。”
“我多受些傷總比七殿下多受傷的好。”魏離搖搖頭,叫住準備帶路的季昀,“不勞煩季姑娘了,姑娘還是照顧七殿下吧,公主殿下也請留步,不歸自己可以的。”
“先生……”清陽公主猶豫了一下從袖中掏出一瓶傷藥,“先生用我的藥吧,刺客不知道還會不會在傷藥中動手腳,先生還是小心些。”
“謝殿下。”魏離接過藥瓶,白玉般的面上還染着被風吹幹的血迹,暗紅色的血液正點在眼角,好似一顆朱砂淚痣,襯得他的面色愈發蒼白。
清陽目送着他一步一步穿過驿站回廊,蒼白色的背脊上布滿血霜,暗紅色的血迹消失在拐角,她回過神來看向立在門外的季昀,“郁恒京知道會有刺客出現對吧,他是故意的。”
“奴不敢妄議殿下。”季昀低着頭讓人看不清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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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離阖上門扉的那一刻才真真正正把緊繃的肌肉放松下來,轉而将藥瓶随手放在書案上,他不會用她的傷藥。
他一咬牙将已經粘黏在傷口上的衣物直接撕下來,剛結痂的傷口又一下子湧出血來将本就淋滿鮮血的衣物的顔色加深,一朵朵殷紅的梅花重新在白布上綻開。
那兩個刺客的劍法精妙狠厲,每一下都是實實在在地割在他的身上。蘇家最好别給他機會,否則就不是割幾刀的問題了。本以為蘇延對此事不知情,但送郁恒京回來之前他看到蘇延攥緊的拳頭時他就明白了,蘇延什麼都知道。這是蘇延自己都沒發現的小習慣,他喜歡在緊張無措惶恐和撒謊的時候攥緊拳頭。如此看來,蘇柳玉的死,蘇延并不是一無所知。
魏離從書箱暗格中取出從玄山寺上帶下來的傷藥,是住持親自配的鎮痛效果很好,恢複效果……也很好,至少不會影響到不久後的會試。
蘇延拿不到解元,自然也就不可能拿到會元,更不可能拿到狀元。
魏離用紗布将傷口一處一處系緊,換上幹淨的衣袍,整理好儀容,走出門。
總共二十三處劍傷,他絕不可能白受。
他一步一步走向郁恒京所在的主屋,清陽公主已經不在了,季昀仍舊端着傷藥站在走廊上,文帝的儀仗還在,看來郁恒京還在裝死。
要是真死了就好了,魏離跟着季昀站在走廊上,“季姑娘為什麼選擇跟着七殿下?季家的兒女都在沙場上馳騁,不歸看姑娘也是習武之人,為何不一同建功立業?周朝從來不拘人才,季家也從不輕視女兒家。何況季姑娘也不是蘇三小姐那般柔弱的女子。”
“我……”季昀放下手中的木盤,“我不想騙你,我此次跟着郁恒京來大甯是想找一個人。”她從來沒有這麼相信過一個隻見過寥寥數面的人,這是第一次,因為魏離太像了,太像她的姑姑了。不是長相,而是那種從靈魂散發出來的氣息,如果表妹還活着,那肯定是像他一樣博學多才,天資聰穎,身手不凡。
對,身手不凡,華山之行其實她一直保持距離跟在衆人後面,她在不遠不近的距離清晰地看見魏離在山間翩飛的身姿。
“誰?我可以請太子殿下幫忙留意。”魏離盯着她的眼睛,季昀有一雙非常純良的杏眼,像林間小鹿的眼睛,濕漉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