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的不錯?”郁恒京坐在院子裡點着一盞絹布燈籠作畫,正看見魏離和季昀一同進門,“要吃些東西嗎?我就說大甯的制度不正确,哪有考試不給飯吃不給水喝的。”
“不了。”魏離揉了揉太陽穴,“我有些累,季姑娘去用些飯吧,也在外面等了一天了。”
他的腦子也有些發糊,倒不是因為考試,是因為身上的傷,用玄山寺的傷藥是好得快,但将近痊愈的時候總會發麻發癢,考試的時候感覺不大,現在回到驿站倒是發作的厲害。
“你不問問我打算什麼時候會周朝嗎?”郁恒京繼續手中的動作,紙上畫的是一位美人,一雙桃花眼惹人流連,煙粉色的留仙裙上綴着星點海棠花,一雙素手扶着藤木秋千的吊繩回頭看畫外的人。
“問了你就會馬上走嗎?”魏離連眼神都懶得給他,隻留一個背影,“趁早回去吧,再不走,郁恒星什麼都不會給你留下。”
“不良于行,本就無法繼位,奪得的東西再多又怎麼樣?在父皇死前是最令人忌憚的皇子,在父皇死後是最令人可憐的親王。”郁恒京落下最後一筆,在美人的眉間落下一點朱砂,“看我畫的怎麼樣,有蘇柳玉幾分神韻?”
“不歸沒見過蘇小姐,七殿下留着自己看吧。”
驿站說小不小說大不大,魏離走兩步就到了自己的房間,推開紅栎木做的房門,尚未關上的床前落着一隻烏鴉。
也不知道李瀛哪裡學的用烏鴉傳信,要是他今日沒有去參與會試,又被有心人看見烏鴉盤旋在驿站,恐怕沒兩天就滿城傳着“天妒英才,魏先生要病死了”的傳聞。
烏鴉很乖巧地歪着頭看他,腳上的小紙條已經被它自己掙脫下來落在窗邊的地上。
魏離抓了一把小米放在窗台上,撿起紙條展開。
“石碑下确實有不知名的殘缺骸骨。”字條上是李瀛遒勁有力的字迹。魏離讀完後将它放在油燈上燒盡,從手邊抽了一張空白字條寫上約定好的記号系到埋頭苦吃的烏鴉腿上,“辛苦你了。”
烏鴉很懂事,沒有出聲,歪頭蹭了蹭他的手心,認真吃完每一粒小米後張開雙翼躍上滿是陰雲的高空。
“魏先生的傷勢如何了?”清陽公主已經是本月第七次來見魏離了,但她也是第七次被季昀擋在門外了,這個七皇子什麼時候能帶着這個侍女會周朝啊?
“魏先生傷勢并未好轉,七殿下的傷勢也沒有好轉,我在這攔着殿下并非有意不願殿下見魏先生,實在是魏先生此時不宜被打擾,您也知道,魏先生昨日強撐着去參加會試。我要是知道大甯的會試是這樣不把考生當人看我就攔着不讓他去了……”季昀早就想好了說辭,她看這個公主不舒服很久了。
清陽公主是大甯皇帝最大、也是最受寵的公主,排行第四,性格極端善妒,她之後的八公主、十皇子夭折和五公主遠嫁金國都有她的手筆。在遇到魏離之前她在府中豢養了三位面首,對蘇延暗懷春心,魏離出現之後三位面首被悄無聲息地抛屍亂葬崗。
她這樣追着魏離,不說配不配得上,如果她日後變心,難保不會想對魏離下手。
季昀實在不放心她一直接近魏離,現在魏離可是她為表妹報仇的唯一路徑,千萬不能折在她手裡。
“那……還是跟之前一樣,麻煩季姑娘把這些藥材糕點轉交給魏先生。”清陽見季昀實在不願意讓步,隻得讓随從把箱子給她,悻悻離開。
季昀接過箱子向她行了個禮,進門走到院子裡。
魏離正在門後不遠的院子裡研究池子裡的錦鯉到底有幾種顔色。
她把手中的箱子放在院子裡的石桌上打開來檢查,确定清陽公主的馬車離開之後才開口,“不愧是大甯最受寵的公主,連人參雪蓮都拿得出來。”
“那是你們魏先生魅力無人能敵。”郁恒京跟着她一起研究箱子裡的東西,一整朵的雪蓮大喇喇地放在中央,也不怕被其他藥材擠壞了。
“季姑娘最近出門還是小心些吧。”魏離扔了一把魚食到池子裡,紅白黑相見的錦鯉一窩蜂湧上來搶食。
清陽公主哪裡會輕易相信季昀的說辭,但善妒的人心思是最好猜的,無非就哪幾種。
隻求她不要出什麼昏招自讨苦吃。魏離看見池子裡有一尾極小的鯉魚一直被同伴擠開,可憐得很,他随手拿了個石碗将它撈起來另外喂食。
拇指大小的小鯉魚在碗中橫沖直撞,魏離随意扔了幾粒魚食看它吃完就又把它放回池子裡。
沒搶到食的魚兒很可憐,離群的魚兒也很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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