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遂人願,魏離重新病倒了,躺在柳府的梨花木大床上邊發熱邊咳嗽,整個腦子真的變成了一團被煮開的漿糊。
都怪自己不及時換掉濕衣服,早點換掉說不定就沒這麼嚴重……他坐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想着,不過援軍應該也到了,外面全是嘈雜的人聲。
顧荨重新打了一盆涼水來給魏離換毛巾,冰冷的觸感放在他頭上的時候他才覺得自己的靈魂重新回到身體裡,“咳咳,援軍到了嗎?”
“到了,是不知道哪個尚書家的大公子親自帶兵來的,好像是姓汪吧。”顧荨歎了口氣,給他端來早就準備好的水,她怕涼了,還特地每隔一段時間就換成新的。
魏大人這個病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也不知道會不會落下病根。
魏離接過她遞過來的水,溫暖的水流順着咽喉流淌過嗓子他才覺得好了一點,“容城那邊怎麼樣了?”
“那兩位斥候大哥回來的時候說,他們離開的時候,容城的金軍已經停止叫陣,往我們這來了,估計今天就會到。”顧荨實在是搞不明白,容城不比卞城好打嗎?卞城前就是鬼門關最險峻的地方,退也不好退,進也進不來。
“有新來的将軍在,您就好好休息吧。”顧荨又給他倒了一杯水。
“我就算想說什麼,那汪将軍也是不會聽的。”汪家大公子,應該是叫汪水渟,汪水铎的大哥,行軍多年,怎麼會聽他一個剛考上狀元,“攀關系”破格當上正三品侍郎的窮酸書生的話?
李瀛願意聽是因為沒有人能出謀劃策,也沒有其他辦法。汪水渟必然帶了自己的親信軍師來,怎麼可能聽他的主意。
安心養病吧,早點好起來,早點上書回京,也不知道交代給即靈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他晃了晃裝着一大團棉絮的腦子,又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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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這卞城能有什麼吸引金人的地方,連打到一半的容城都能放棄。”汪水渟将自己家的旗幟插到剛建成的沙盤上,他本以為卞城會在他來之前就守不住,沒想到這個淮陽王帶着五十來個守城兵,居然守了下來。
“卞城之後是基城,基城有兩座銀礦、一座金礦,再往後是亦城和連城,是大甯最大的糧倉。從容城進入大甯,要走獻城和郾城,多是水路,金人善騎射但不善水性。”汪水渟的軍師是出身南陽的顧懷真,字守拙。
這顧懷真也不是跟魏離一樣什麼背景都沒有的書生,他是刑部尚書馮家的外親,從小在馮家長大,和馮家幾位、汪家幾位都是好友,與汪水渟更是摯友。他比魏離還要早上兩屆高中狀元。
馮遠被逼着參加科舉也他珠玉在前的原因。
當時正值周朝進犯雲城邊線,,汪水渟在那邊中了周朝的埋伏,不僅沒能守住城池,還差點把自己的命搭進去。據說那是顧懷真第一次嘗試騎馬,他孤身一人日夜兼程趕到,繞到周朝後方糧草邊上放了一把大火,周朝退兵,汪水渟這才撿回一條命。
不過他也因為那一把火,臨離開時被周朝守衛砍斷了腳筋,如今走路還是有些費勁,也因此被女方解除了從小定下的婚約。
“聽那兩個從容城回來的斥候說,這次帶兵的是那位永安王。”顧懷真仔細觀察着沙盤上的地勢,試圖從中找到能将金軍擊退的方法。
汪水渟沒有接話,那永安王是金國唯一一位外姓王,領兵從未有敗績,如果不是金國一直在和周朝交戰,無暇顧及大甯,恐怕卞城容城早就是金國的土地了。
“金國皇子退兵據說是因為淮陽王下令在城外的湖泊裡投毒,永安王領兵來卞城城下也有很大概率會使用那邊的水。但我們要做好他們已經知道那裡水有問題的情況的應對方法。”顧懷真繼續說着,纖長的手指指向代表鬼門關的狹長沙堆,“最好的解決辦法是派人上鬼門關做好埋伏,将他們逼入鬼門關進不得退不得,一網打盡。”
“将他們逼進去沒那麼容易。”他們帶來的兵并沒有金軍那麼多。
也不知道今年這些金人在發什麼瘋病,分這麼多兵來這,和周朝議和了?
“走一步看一步?”汪水渟試探性地說道。
“我跟你說了八百遍,行軍不能一直莽,要考慮好後路!”顧懷真無奈地看向拿着旗幟在沙盤上亂插的男人,“随機應變隻是最基礎的,你當年……”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當年就是因為這種想法才會被圍困雲邊。”汪水渟停下手中的動作,讨好地看向他。
“而且我覺得,守城這幾天的計策,未必是淮陽王設計的。”顧懷真奪過他手中的旗子,報複性地插在他的頭發上,“給我專心點。”
“那總不能是那個從帶着援兵來到現在都還病着的魏離吧?他可還在床上躺着,病的根本起不來身。”真弱,汪水渟不屑地搖搖頭,“不可能。就算他跟你一樣是狀元也不可能。”
“你沒讀過他的文章?”顧懷真真想一拳砸在他臉上,“如果《顧此論》真的是他自己寫的,還真有這個可能。而且你沒聽顧醫女說嗎?他是昨天才病情加重的。”
“那也不可能。他那副弱雞小白臉的樣子,看見血就要暈過去了吧?”汪水渟撇撇嘴,試圖繼續講下去,但看到顧懷真逐漸不好的臉色才想起來,他也是弱……身子弱的玉面書生。
“哈哈,我沒有說你的意思……”汪水渟在他的目光中尴尬地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