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王的糧草被燒了,顧懷真派汪水渟的副将帶人去的。如同魏離預料的一樣,永安王對于糧草駐地沒有多派人看守,而是邊上的幾個大水缸被緊密保護着。
他們是從鬼門關的另一個入口進去,繞到永安王軍營後方燒的糧草,也順道跟着金國士兵探到了他們的水源來處——鬼門關裡的一眼小泉,非常小,為了能供給全營的用水,他們全天都派人去接水。
“活泉眼,根本不能再用之前的計策。”顧懷真正在魏離的屋子裡看魏離逗鳥,聽着他時不時咳嗽兩聲,面色看起來倒還不錯。
“燒了糧草應該讓人埋伏在鬼門關内,趁他們措手不及的時候趕他們進鬼門關。不過……我們沒有能領兵的人了。”魏離從小雀兒身上揪下來一根嫩黃色的小羽毛,它氣的在他手上啄了一口。
因為兵力懸殊,所以這樣的計謀還是有一定風險的,副将不夠經驗,李瀛不能領兵。李瀛若是死了,軍心渙散,這個卞城都守不住。
“兩軍相争,在于氣勢和信念,如果主将失誤,必然潰敗,孫仲謀的例子就在前面。所以這個主将在與永安王搏殺的時候,必需要有能安軍心的氣勢。”他看顧懷真不說話,又接着開口,“這個機會不能放過。等到他們糧草支援到了,卞城沒有主将,必然兵敗。”
“如今的形式我也明白,可哪裡去找一位能跟永安王打出優勢的主将,就算派人把楊修請過來也來不及……”顧懷真知道如今是解卞城之困的最好時機,可他根本找不到合适的人選。
“我去。”魏離将揪下來的小鳥毛插回小鳥腦袋上,它又是一陣生氣地撲騰,魏離笑了笑,将它推到一旁,“我的病也差不多快好了。”快一個月了還沒好他自己都快被憋死了。
“顧醫女不會同意的吧?”不止擔心顧醫女不同意,就算見過魏離高超的射術,他也還是不相信魏離能在與永安王的搏鬥當中占到便宜。
“放心吧,用劍他或許略剩我一籌,但用槍就未必了。”而且,這個永安王的劍術跟蘇桓派到華山上行刺的那兩位劍術非凡的刺客路數十分相似,他還挺想見識一下的。想着想着他又咳嗽兩聲。
就是顧懷真不知道願不願意相信他,畢竟這一次,如果他失敗,就徹底沒有餘力守城了。
但錯過這次機會,卞城和守軍也就是等待死亡而已,因為卞城不會再有援軍來了,文帝不可能再将與周朝邊境接壤的軍隊往西北調,因為在他眼裡,周朝比金國更可怕。
這就是苛待武将和兵士造成的後果。
“我願意相信魏大人,但魏大人可是想好了一旦失敗,要如何收場?”顧懷真實在想不到同時保全自己和汪水渟的辦法。
“守城。我先前交代過淮陽王守城的辦法,他也已經派人去基城取火油和炸藥,就算我這一去不成功,永安王軍隊也必定損失慘重,我會想辦法廢了永安王的。”雖然卞城沒有金國那麼陰毒的藥。
魏離拍拍他的肩,“不過我有一個請求,我入世參與這沒有一絲意義的科考,為的是報複蘇桓一家,如果我沒能回來,還請顧先生和汪将軍替我完成這一夙願。”
确實沒有一絲意義,隻要有家世,狀元之位不就是收買皇帝身邊人就可以輕易得到。顧懷真點點頭,“我記下了。”不過,他這麼相信汪水渟能活下來?
“顧姑娘的醫術高超,有柳淮安在前,這次肯定能配出解藥,顧先生寬心。”
但願如此吧。顧懷真本就懸着一顆心,如今讓魏離領兵,心懸得更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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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離和顧懷真沒有告訴别人換了主将,對外說的是汪水渟醒了,魏離的身量與汪水渟差不多,就是消瘦些,穿上铠甲帶上面具騎在馬上也就看不出來了。
汪水渟的紅纓槍倒是好槍,比起他少時練習用的不知道強了多少倍,魏離騎在馬上,身披黑甲,在燦爛陽光下從城門中走出來,今天的陽光倒是很好,曬得他身上病了幾天的寒意都消失了。
小時候母親問他喜歡哪種兵器的時候,正值他剛讀了吳殳的《手臂錄》,其有一句是“槍為諸器之王,以諸器遇槍立敗也”。他和母親說,要是練兵器就要練這百兵之王。
他一練就是十來年。
永安王因為被燒了糧草,今日被叫出來的時候臭着一張臉,見到對面馬上鐵甲遮面的人嗤笑一聲,“倒是小看了那城中的小醫女,你一個大男人,不過是被劍劃破一小道在臉上,還要用面具遮起來?真是可笑。你們大甯都這麼可笑嗎?”
魏離沒有出聲回應,提槍策馬,直指他的心口。燦爛的陽光有些晃眼,照射在銀亮的槍頭上分外刺眼。
永安王身形未動,等魏離的銀槍臨身之際才猛地身形一側,長劍出鞘,劍光如同天際的虹光劃過豔藍的天幕,正撞上魏離的銀槍,發出振聾發聩的金屬敲擊聲。
兩人力氣上還是有些差距的,永安王第一次遇見比自己還大的人,昨天明明還不是這樣的。一時之間兩人竟難分高下,長槍與長劍在空中交織成一張密集的網,氣浪伴随着撞擊聲在陽光照射的空氣中蕩出陣陣漣漪,嗡嗡作響。
魏離的槍法愈加淩厲,永安王竟然有些招架不住。
這跟昨日那個小将肯定不是同一個人,難怪要以面具遮面。永安王收起先前輕敵的心思,認真對待。但就他這一瞬間的思緒遲疑,魏離已經抓住他的破綻,銀色的光芒幾乎要刺入他的眼睛,他險險避開,保住了自己的眼睛,但銀槍劃破了他的眉頭,深可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