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離見他們撤退,也不追,持槍立在馬上。幾聲悶雷過後,天空重新放晴,鬓邊的碎發被雨水打濕黏在臉頰上,他調轉馬頭回去,方才在城牆上觀戰的李倓越已經不見了,隻剩下顧懷真一人朝他揮手。
這是雲郡第一場勝仗,雖然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但士氣到底是擡了起來。
“魏将軍真是料事如神啊!”被派去看糧草的右先鋒救火時被熏了一臉煙氣,整個臉黑一塊白一塊的,“當真有人來燒糧草!”
“我就說他跟之前那些空架子都不一樣吧?你們是沒看見,他今天在戰場上跟那個大将軍打的不分上下!大家都自覺給他倆騰位置,就怕誤傷!”說到這個,李倓越可就興奮了,讓他們不相信他!
當然了,這可是他們在兩年前就想到的辦法。在聚成堆的将士們不遠處站着的魏離取下頭盔,用濕透了的袖子抹了一把臉,被雨水淋濕的铠甲在剛放晴的天色下顯得熠熠生輝,他整個人站在光芒中,不似真人。
或許是李倓越心有所感,一回頭正看見魏離站在不遠處看不清楚表情,吓得猛拍右先鋒的肩膀。右先鋒踹了他一腳,也跟着回頭。
“都看着我做什麼?”魏離将頭盔捧在手上,皺着眉頭看向湊成一堆叽裡呱啦的将士們,“該幹嘛幹嘛去,戰後要幹什麼,還要我來教?有什麼話幹完該幹的事情再說。”
“是!”所有人都答應的很痛快,很有氣勢,震得顧懷真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
要是把這變化講給還不能動彈的汪水渟聽,恐怕他又得不好意思得睡不着覺。
“多謝魏大人願意來到前線。”顧懷真将兩軍的調令一同遞給他,“這是兩軍的調令,水渟他忘記給你了。”
魏離接過兩塊桃木刻造的軍令,粗糙的桃木配上粗糙的紋路,跟假的一樣。但這兩塊軍令确實是真的,大甯就是用這種粗制濫造誰都能仿的軍令。因為最初制作時,監造覺得武将粗鄙,不配用跟文官一樣的梨花木漆器,而當時的先帝知道了但并未勒令重造,也就一直用到了現在。
“晚上給每位将士多發兩塊面餅。”魏離叫來李倓越,因為他隻認識李倓越,讓他去叫炊事兵多做點面餅。
“是!”李倓越心中一驚,手腳都不協調起來,魏離這是知道他們開盤賭他什麼時候會落敗嗎?雖然他賭的是三個來回以上,但軍中是明令禁止這種行為的啊!
魏離感覺到他的僵硬,将脫下來的铠甲和手中的長槍都遞給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幫我清洗一下送回主帳,這一次我就當我不知道,不要有下次。”
“是!”李倓越汗流浃背了。
他再也不敢了!
魏離目送他同手同腳地離開,轉身問了顧懷真打水的地方,自己打了桶涼水準備回營帳洗澡去了。路過炊事營時,他還特意多要了桶熱水,希望這次不會再染上風寒,他可不想再帶病上戰場。
孔啼奇“送”的桂花糕還剩三塊,他本想留着明天吃,但梳洗完被那香甜的桂花氣味迷得走不動道,索性全吃了。
吃完後他仔細地将油紙包裝疊好用原配的細麻繩捆好,收拾進用來裝先前集起來的三小段骸骨的銅盒裡。剛收拾好躺在床上,又起來,他還是覺得孔啼奇會夜襲,還是得把铠甲和兵器搬到自己帳子裡。
孔啼奇最喜歡用疲敵之計,通過不斷的騷擾、襲擊、誘敵追擊,讓敵人在不斷消耗體力和士氣,最終疲憊不堪。靜齋先生曾經說過,他是天降将星,跟永安王可不是一個檔次的。
他披了件外衣就出門搬铠甲,才剛剛到主帳呢,外頭的警戒号聲就響起來了。
魏離歎了口氣,抓着铠甲往身上套,其實汪水渟的铠甲對他來說有些大了,摳門皇帝隻知道讓他來當将軍,也不知道給他準備個铠甲兵器。人家正統武将不需要準備是因為他們本身就是從武将做起,自己準備好了。他一個新科狀元,當個三品的文官,怎麼可能給自己置辦铠甲兵器?
何況趁手的好武器,哪能随便找到?街上賣得都是些普通的兵器,汪水渟這個還是他父親替他求來的。
總不能因為他曾經用别人的武器能打,就一直讓他去借别人的吧?
魏離拽着長槍就往城門去了,糧草動不了,那就半夜攻城,真不愧是孔啼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