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翀下了值,換下盔甲,慢吞吞地走在寂靜的街道上。
他沿路随意張望着,但店鋪基本都關門了。
黎翀擡頭望了眼天上的滿月,輕輕歎了口氣。
回去下個面條好了。
“小夥子,要不要來吃碗馄饨。”
不遠處有人吆喝着。
黎翀側頭,才發現旁邊的巷子中,支着個小攤子,一位老人正沖他招手。
黎翀走了過去,在攤位前坐下:“兩碗馄饨,有菜或者餅嗎?”
老人道:“有包子和鹹菜。”
“加兩個包子、再來一疊鹹菜。”
“好嘞。”老人家應道。
黎翀吃得很快,不一會就将一碗馄饨和包子囫囵了下肚。
老人見狀,勸道:“小兄弟,慢點吃,小心噎着。”
黎翀點點頭,端起第二碗馄饨時,動作明顯慢了下來:“老人家,怎麼這麼晚還在擺攤?快宵禁了,晚上天又冷。”
“就剩了這麼點東西,想着賣完再回去。”老人道,“沒事,我住得很近,來得及。”
“我看您這攤子也不輕,怎麼就一個人?”
老人歎了口氣:“兒子死了,兒媳這兩天病倒了。不出攤别說買藥了,連下頓飯都不一定夠。”
黎翀問道:“您兒子怎麼死的?”
“皇帝老兒要蟒蛇的蛇膽煉丹,他被強制帶走服什麼捕蛇役。上山打蛇的時候,被蛇咬死了。”老人家聞言,捏着木勺的手緊了緊,恨恨道,“死得好!”
後面這三個字,明顯說的是顧啟。
黎翀手裡的筷子頓了頓,小聲問道:“老人家覺得新帝怎麼樣?”
老人坐着,将剩下的馄饨皮包上餡,随口道:“不曉得。反正他不煉丹,也沒有捕蛇役了。”
黎翀将鹹菜倒進碗裡,連同着湯湯水水全部吃掉,抹了下嘴道:“老人家,您還剩多少東西沒賣?”
“一碗馄饨和一屜包子。”
“馄饨不要下了,都給我包上,我帶回家當宵夜。”
老人愣了下,加快了手上包馄饨的速度,連忙應道:“好,謝謝客官,您稍等。”
黎翀接過紙包,也沒問多少錢,掏出一了錠碎銀子,放在攤位上:“老人家,趕緊回家吧。”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黎翀之前自己用俸祿買的小院,查明沒有問題,從獄中出來後就還給了他。
院子很偏僻,周圍住的也都是普通的百姓。
黎翀打開木門,進去後随手挂上了門栓,剛走沒兩步,他突然停了下來。
他從來不會把水瓢放在缸裡,一般都是挂在旁邊的牆壁上。
有人來過。
是誰?為什麼來這裡?
黎翀不由放輕了腳步。
這時,房間内的油燈突然亮了起來。
對方居然還沒離開?!
他立刻握住了腰間的匕首,擺出迎戰的姿态。
不過,不等黎翀出手,房門就被打開了。
一個長像秀氣的小厮沖着他招了招手,故意大聲道:“表哥,是我。”
黎翀借着月光與燭光,勉強看清了對方的模樣。
然後,他就愣住了。
片刻後,突然快步進了房間,将門反手關上,望向了坐在屋内的另一個人。
那人書生打扮,戴着鬥笠,相貌平平,隻有一雙眼睛亮得吓人。
黎翀盯着他看了許久,不确定地喊道:“安陽?”
“書生”站起身,走近道:“是我,翀哥。”
“真的是你?”黎翀不可置信道。
顧夷擡手撕下了易容的面具,露出嬌美明豔的容顔:“如假包換。”
“那,宮裡的那位,又是誰?”
顧夷搖搖頭:“不知道。”
半個月前,安陽公主在宮外的一個朋友要過生辰。對方搬去了帝都附近的鎮子中生活,因着路上也要花費一日,她便提前了幾天從宮裡溜了出來,并且特意交待宮人,隻要沒人發現,就要一直營造她在的假象。
她走得匆忙,沒來得及知會顧棠一聲,于是,連福祿公公也被蒙在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