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自己是男兒身。
無論蘇赫巴怎麼聯想,也不會認為他是皇後。
顧棠不由一陣後怕。
不過,他也因此想到了脫身的辦法。
“關系?”顧棠搶回蘇赫巴手上的發帶,用手攏起長發重新紮好,單手拖腮,側頭望向身後的人,語氣帶着一點挑釁,“你覺得呢?”
這是他們交談以來,顧棠第一次這麼硬氣的回話。
“看來是關系匪淺了。”蘇赫巴道,“不裝了?”
“我裝什麼了?”顧棠心裡慌得一比,面上卻絲毫不顯,“傻子都不會一張嘴就對敵人掏心掏肺。”
蘇赫巴聞言道:“可我說的都是實話,難道我比傻子還傻? ”
顧棠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心道:特麼的你剛才除了說自己是蘇赫巴,還說啥了?
蘇赫巴突然撫掌大笑:“美人就是美人,連翻白眼都比别人好看許多。”
顧棠:“……”
“你都誇我是美人了,那我和謝明峥是什麼關系,不是一目了然了嗎?”顧棠收回落在蘇赫巴身上的視線,故意頗為女性化的用手指勾起一縷長發,在指尖把玩。
蘇赫巴沉默了片刻:“怎麼辦,我不太信呢?”
我去你丫的煎餅果子!
顧棠按着怒氣,反問道:“你不就是想要得到這個答案嗎?怎麼又不信了?”
“謝明峥這次可是帶着皇後出征,”蘇赫巴道,“他既然帶了皇後,又怎麼會再帶個男寵?這不是打皇後的臉嗎?”
他果然知道皇後也來了。顧棠心道,所以才會對他的身份猶疑,反複試探。
話又說回來,他就不能是謝明峥的朋友嗎?為什麼一定要往那麼龌龊的方向猜呢?
不過,顧棠看了眼自己瘦胳膊瘦腿的樣子,又想想原主的那張臉,的确很難不讓人想歪。
“皇後可是金枝玉葉,”顧棠刻意在語氣中加了些掩飾不住的酸意,“陛下怎麼忍心讓她和軍中一群臭男人呆在一起。”
蘇赫巴似是接受了這個理由,沒有繼續這個問題,也沒罷休:“美人方才還百般遮掩身份,怎麼突然又承認得這麼痛快了?”
“沒什麼,隻是想到了自己的生路。”顧棠直言道,“你應該非常清楚,謝明峥不會用地火的配方換一個男寵的性命。”
“除非我是皇後娘娘,否則管他什麼身份,對你而言,區别并不大,不是嗎?”
“是,也不是。”蘇赫巴補充道,“單就地火一事來說,确實如此。”
顧棠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并不多,更别提胡羯一族,或是蘇赫巴此人。
蘇赫巴喜歡美人,葷素不忌,所以想把顧棠收進後宮,确是真的。
他那張臉的确保住了他的小命。
但是,一個男寵和一個大夫,對蘇赫巴而言意義完全不同。
胡羯醫術落後,會看病的大夫更是少之又少,遠不及大梁。因此雖然他們天生體質強壯,人均壽數卻不高。
若顧棠隻是個男寵,那帶回胡羯,也就是個賞心悅目的玩物;若顧棠還是個大夫,地位可就不一樣了。
沒辦法,阿日娜隻見過顧棠換藥喂藥,會不會看病,能不能治傷,她也不确定。
換句話說,“大夫”這個身份其實就足以保下他了。
顧棠不知道這些,在他看來扮作謝明峥的男寵更有價值,也更适合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顧棠沒空深究蘇赫巴話外之意,他現在心力全在接下來決定他生死的“表演”裡。
“我知道皇後娘娘在哪裡,”顧棠道,“甚至可以幫你把她騙出來。”
蘇赫巴放下了翹起的腿,後背挺直了些,似是有些意外:“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知道。”
“你知道把皇後交給我意味着什麼嗎?”
“知道,”顧棠語氣涼薄道,“但我更清楚,我這樣的人跟你去了胡羯會是怎樣的下場。”
蘇赫巴從後面攬住顧棠,擡手摸了摸他的臉頰,輕笑道:“小美人自謙了,你這般漂亮的,我可舍不得。”
顧棠被摸的渾身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要不是牢記自己男寵的人設,他恨不得反手給對方一巴掌,再來一記斷子絕孫腳。
顧棠僵硬着推開蘇赫巴的手臂,準備好的台詞說得都沒那麼流利了:“以、咳咳,以色侍人,色衰愛弛。人不可能永遠年輕漂亮,但永遠有人年輕漂亮。”
“所以,我不信你的話。”
“在北梁,謝明峥膩了,我隻要有銀子傍身,便處處都是活路;在胡羯,你若是膩了,我怕是連喝口熱水都得賤賣自己。”
“我不會去胡羯的!”
“哈,”蘇赫巴竟沒有反駁顧棠的話,“怎麼辦,我現在好像更喜歡你了。”
顧棠不緊不慢道:“會比喜歡地火的配方更喜歡我嗎?會比看謝明峥焦頭爛額更開心嗎?”
“當然……”蘇赫巴頓了頓,“不會。”
于蘇赫巴而言,美人可以是戰利品,可以是權利的附屬品,絕對不會是什麼不能舍棄的物件。
“隻是你作為梁國人,不怕我拿到地火的配方後,橫掃北梁嗎?”
“屆時,你又怎麼可能有安身之處?”蘇赫巴仍沒有松口。
這貨疑心病也太重了。
顧棠暗暗磨牙,繼續保持着談判者的姿态道:“謝明峥未曾發現地火時,您好像也沒有橫掃北梁?”
“且不說我們的皇帝陛下會不會拿配方換回皇後娘娘,就算真的換了,也不過是讓你重新站回同樣的起點,你哪來的勇氣敢肯定自己一定能打敗他?”
“至于皇後娘娘,我同她無親無故,無恩無惠,她死我活,是什麼很難做的選擇嗎?”
蘇赫巴這次沉默的更久了,久到顧棠差點以為他睡着時,他終于開口了:“看來,我和小美人是一類人呢。”
顧棠懸在心頭的那口氣,終于松了下來。
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