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赫巴既然從囚犯變為人質,府衙再把一國之君關在牢獄之中,作為泱泱大國,這做派就未免顯得小氣了。
所以,蘇赫巴從牢房搬進了客房。
當然也隻能待在客房之中,被衙役們嚴格看守着。
謝明峥處理完這些事情後,天已經黑了。
他本來是準備直接回軍營的。
不過剛走到院中就看到有個人站在拱門那裡,安靜地望過來。
顧棠沒說話,隻是在兩人視線交彙時,笑着擡起手擺了擺。
那是個道别的姿勢,可謝明峥的腳卻像是被釘住似的,怎麼都邁不出去。
郁錯跟在後面,半晌等不到動靜,這才側頭探出腦袋看了下情況。
盧季桓目光掃過幾人臉上,忽然發現郁錯沖他擠了下眼睛。
盧大人也是官場老油條了,頓時明白了郁軍師的意思,上前一步道:“陛下,如今天色不早了,不如在府中用膳,歇息一晚再回去。”
“反正眼下的情況,胡羯也不會主動開戰。”
謝明峥猶豫了片刻,微微點了點頭。
盧季桓立刻接道:“下官這就差人準備酒菜。”
謝明峥道:“不用太豐盛,做些家常菜就好。”
“是。”
顧棠揮了半天手,發現謝明峥非但沒有離開,還朝他這邊走過來,愣了下迎上前道:“怎麼了?有什麼事情要交待嗎?”
“沒有。”謝明峥垂下眼簾,聲音有些輕道,“天晚了,今天我在這邊歇息。”
顧棠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喜悅:“這樣啊。”
謝明峥的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了一抹柔和的弧度。
除了郁錯、小五之外,謝明峥身邊還跟着個有些面生的少年。年紀看起來也就比小五大一兩歲的模樣,皮膚透着一股不健康的慘白,整個人冷冰冰的。
盧季桓看着酒菜上齊全後準備離開,被謝明峥留了下來:“盧卿也沒有用晚膳吧,一起。”
“這……”盧季桓有些遲疑地看向顧棠。
謝明峥道:“無妨,這不是宮中,不必拘泥小節。”
顧棠指着自己身上的男裝道:“盧大人不用在意,你就當我是個男人就行了。”
皇上皇後都不介意,他再推拒就顯得有點不知好歹了。
盧大人撩起衣擺,落了座。
幾人吃了幾口墊了墊肚子,謝明峥再次開口道:“留盧卿下來,也不僅僅是吃個飯。”
盧季桓馬上放下筷子,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态。
謝明峥見狀,有點無奈道:“就當是飯桌上的閑談,不必如此。”
盧季桓道:“皇上對微臣親善是皇上寬厚,微臣對皇上恭敬是微臣憑心而為,并非全為規矩一詞。”
顧棠見狀心道:這個盧大人,以後的前途肯定老敞亮了。
謝明峥聞言也不好再勸,左右盧大人這頓沒吃好,晚上回屋開個小竈就是了。
“如今談判的優勢在我們這邊,我想問問你們對和談的内容有什麼想法嗎?”
小五嘴快,道:“這有什麼好愁的。他們現在打也打不過,可汗還落在我們手上,以前他們怎麼朝貢的現在繼續不就行了。”
郁錯用扇子敲了下小五的腦袋:“我看過胡羯以前朝貢的東西,顧啟那老頭心太黑,和逼死他們區别也不大。”
“若還按照舊時的來,但凡北梁有衰敗的苗頭,一定又會是場持續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戰争,不妥。”
小五吐舌道:“你這話說的,好像不要他們進貢,胡羯就會老老實實當我們的鄰居似的。”
郁錯白了他一眼:“我的意思是,這朝貢的東西,最好是讓胡羯餓不死,卻又永遠吃不飽。”
謝明峥似是比較贊同郁錯的方法:“隻是,這個量太難把握了。”
一直沒開口的冷面少年語氣平淡地插了句嘴:“那就全殺掉,斬草除根。”
顧棠驚得差點被酒水嗆到。
這孩子殺氣怎麼這麼重呢。
謝明峥望向盧季桓。
盧大人的腦袋一扭,看向了顧棠:“不知娘娘怎麼看?”
按理說,後宮是不能參與政務的。但現在他們又不在朝堂之上,連侍衛都開口讨論,不讓皇後說話才有問題。
當然,盧季桓也隻是這麼随口一問,沒指望皇後娘娘能給出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意見。
顧棠咽下嘴裡的菜,手上的筷子空夾了兩下,随口道:“如果問我,那我建議象征性的收點貢品,加大和他們的生意往來的力度。”
顧棠說完,在場幾人臉上的表情都變得很有意思,不過沒什麼惡意就是了,唯有那個陰沉臉的少年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神色剜了他一眼。
小五是直腸子,笑道:“你傻啊。”
這次換盧大人嗆了口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