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峥處理完事情,剛準備從政廳回紫薇宮。一踏出院門,就見徐玖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
随侍在後的長喜公公見狀,趕緊上前,虛扶了一把,提醒道:“貴妃娘娘小心。”
徐玖停下腳步,握住長喜公公遞過來的手臂,站住後長長舒了口氣,整理了下衣服頭飾,向謝明峥行禮道:“陛下。”
謝明峥有些意外地看向女子。
他和徐玖接觸的次數,怕是還沒有顧棠和她見的面多。對方會特意來找他,多半是有事情要商量。
“平身,”謝明峥客氣地問道,“貴妃找朕何事?”
徐玖直起身,有些為難的看了看長喜公公和後面的親衛。
謝明峥意會,擡手示意幾人退下,領着徐玖進了政廳。
“坐。”謝明峥拎起茶壺,備了兩個杯子,正要倒茶,就聽徐玖道:“臣妾就不坐了,一會怕是得跪着和陛下說話。”
謝明峥提壺的手頓了頓,看向徐玖。
徐玖暗吸了口氣,擡頭對上謝明峥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要出宮。”
這個要求,謝明峥确實沒想到,他下意識問道:“是去見徐閣老?”
“不是。”
也對。
一來,謝明峥并未聽聞徐閣老生病了;二來,若隻是回家探親,徐玖也犯不着如此小題大作。
“那去哪?”
徐玖猶豫片刻,回道:“北安。”
謝明峥略一沉思,心中竟猜出了七七八八。
徐玖是從紫薇宮的方向來的,會突然要去北安,多半是從顧棠那裡得到了什麼消息。
能讓徐玖這樣不顧一切,除了徐閣老,謝明峥就隻能想到一個人。
一個徐玖不惜入宮也要等待的人。
顧棠在北安時接觸到的女子不少,但能讓他記住一定有些原因。比如,對方作為傷患出現在了軍營之中。
這亦解釋了徐玖此刻想要出宮的原因。
謝明峥直奔主題,問道:“她被地火炸傷了?”
“是。”徐玖将嘴唇抿成一條沒有血色的線,“我得去見她。”
“嚴重嗎?”
“皇後娘娘說,她應該轉到北安城繼續醫治了。”
輕傷的早就領了撫恤金回家去了,沒走的,都是重傷。
且不說這些被炸傷的人他需要負一部分責任,就算不是,謝明峥也不會拒絕這個要求。
不過……
謝明峥搓了搓壺把,忽然神色不明的反問了一句:“若我不同意,你又當如何?”
“放棄出宮?偷偷溜出去?或是同我魚死網破?”
徐玖愕然,顯然是沒想到對方會這樣發問,她無奈地笑了下,回道:“不知道。也許會每樣都試一試。我隻知道,我一定要去她身邊。”
謝明峥沉默了,低頭盯着壺蓋,好似那蓋子上長出花似的,久久不曾言語。
徐玖提着心,暗自揣測。
半晌卻聽那人問道:“你不怕嗎?”
徐玖奇怪道:“怕什麼?”
謝明峥的聲音很輕:“怕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怕可能永遠也等不到?怕等來的卻不再是自己想要的?怕一腔情意終是付諸東流。”
徐玖心弦微動,苦笑一聲道:“怕,怎麼可能不怕。”
她側頭望向窗外的流雲,語氣卻慢慢硬了起來,道:“我伸出手,就有機會握住她;我若不伸,此生便再無同她并肩的機會。”
“人這一生,能有幾件事是确實的。所以,我接受這場豪賭的失敗,但不接受它從未開始。”
謝明峥松開捏着壺柄的手,盯着掌心看了看,又緩緩握成拳,收進了衣袖之中。
“你去吧。”
徐玖頓時喜上眉梢:“多謝陛下!”
謝明峥似是被她的喜悅感染,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你準備怎麼過去?需要派人護送嗎?”
徐玖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回話時也不那麼繃着了:“如果陛下有能信得過的人,自然是要的。”
“這事不能讓爺爺知道,我不方便從府裡帶人。”
“行,”謝明峥道,“隻是要瞞過徐閣老,還得需要你宮中有個可靠之人的配合。”
“這點陛下不用擔心。”徐玖道,“臣妾每年都要齋戒一月,為爺爺祈福。時間嘛,自是看我什麼時候空閑。以住都是獨自住在庵堂之中,茹素抄經。我離開前會給爺爺寫封信,自閉房内,不見外人。”
“屆時會有丫鬟替我留在房中應對。”
謝明峥點點頭:“你準備何時啟程?幾日回來?”
“收拾好後立即動身,月内必回。”
“你閉門後我會安排人帶你出去,換身男裝,比較方便行動。”
徐玖聞言,竟跪身行了個大禮,叩首道:“多少陛下盛恩。”
謝明峥送走徐玖後,便讓郁錯着手辦理此事。
本來準備返回紫薇宮的他,卻又在政廳逗留了下來。
這一呆,就是小兩個時辰。
直到郁錯找了過來。
郁錯看着空空的案闆,出聲問道:“政務既然處理完了,主子還坐在這發什麼呆?”
謝明峥這才回神。
“有事?”
郁錯道:“貴妃那邊準備好了,過來和您說下,我們準備出發了。”
“宮裡的藥材,若有需要,盡可帶上些。”
“好。”
謝明峥點點頭,囑咐道:“路上小心。”
郁錯準備離開,剛走道門口,就聽謝明峥忽然問道:“郁錯,你當初是怎麼追求你夫人的?”
“啊?”郁錯像見鬼似的回頭望向謝明峥,愣了愣道,“當初,是四娘先相中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