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棠沒反應過來:“喊什麼?”
蘇赫巴一字一蹦道:“自然是,皇、後、娘、娘了。”
顧棠:“……”
蘇赫巴根本不是詐他,對他的身份是十拿九穩。
這個時候再嘴硬就沒什麼意義了。
話又說回來,如果蘇赫巴真要做什麼,又何必等到兩人在雅間獨處才點破。
所以,這事肯定有回旋的餘地。
顧棠想通後也不慌了,擡手摘下面具,回看了過去:“我哪裡露出破綻了?我們相處的時間也不久,你也不應該知道我有什麼習慣。”
蘇赫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這裡比較靈,你身上味道和謝明峥的一樣,很特别。”
“能和皇上用同樣熏香的,想來,也隻有你了。”
顧棠不記得紫薇宮裡有點什麼熏香,他和謝明峥都不太喜歡。
他拉起衣袖仔細嗅了嗅,的确有股清淡的香氣。
這個味道他很熟悉,是放在衣櫃裡驅蟲的。
因為樟腦丸的氣味刺鼻,所以太醫特意重新調制了下,用了些昂貴的藥材,自然隻給宮中的貴人使用。
顧棠:“……”
顧棠見沒有裝的必要了,整個人馬上開始擺爛,大大咧咧地盯着蘇赫巴:“然後呢?你拆穿我的身份要做什麼?”
“先申明,我不會做任何不利于謝明峥的事情的。”
“敵意不要這麼重。”蘇赫巴拿起茶盞碰了下顧棠的杯口,“目前來說,我和謝明峥是盟友,并沒有掀桌的打算。”
“點破你的身份,也隻是覺得你裝得挺難受,這樣聊起來,不是舒服多了。”
顧棠“哼唧”了一聲,卻沒有反駁蘇赫巴的話,将茶盞重新送回嘴邊,喝了一口。
蘇赫巴垂頭低低笑了起來。
這搞得顧棠有些不好意思,好像就他全是壞心思似的:“你想聊啥?待會菜上來了,我就騰不嘴說話了。”
蘇赫巴夾了塊牛肉片:“嗯,比如,聊聊剛才那幾道菜要多少銀兩?”
顧棠:“……”
“換個話題。”
進了雅間後,蘇赫巴的笑就沒停過,戲谑:“不用擔心,我好歹也是一國之君,再怎麼貴,也不至于吃不起。”
顧棠表情古怪,似是在忍着什麼,倒底是沒開口說出來。
蘇赫巴正低頭吃涼菜沒注意到,等他擡起頭,顧棠已經控制好了表情:“對了……”
顧棠一聽,瞬間挺直了背:“我知道,前面都是鋪墊,對了後面才是重點。”
蘇赫巴面露錯愕,随即舔了下嘴唇,有些無奈地笑了下:“對。我想問的是,聽說天工坊是你的主意?”
顧棠還以為他會問什麼敏感的問題,結果就這?
“算是吧。我隻是提了個想法,後續都是謝明峥弄的。”
蘇赫巴意沉默了許久,忽然神色正經地誇贊道:“真是個好想法。”
顧棠倒不覺得這有什麼,就算他不提,遲早也會有人想到。
比起想到,謝明峥能真的搞出來,他覺得更厲害。
别的不說,光是讓女子也能進天工坊一條,肯定就花費了很多心思。
“天火也是你的主意?”
顧棠擺擺手:“雖然我……”他頓了頓,沒把這句話說完,改口道,“不過,天火是工匠們自己想出來的。”
“世界上聰明人很多的。”
蘇赫巴卻更在意那句沒有說完的話:“你在此之前就知道有這種東西?”
顧棠心裡一緊,不由琢磨起來,這個問題回答是或不是有什麼不妥。
蘇赫巴見他半天不說話,心中了然,忍不住感歎道:“世道還真是不公平啊。”
顧棠莫名:“什麼不公平?”
蘇赫巴道:“你說,如果十幾年前,我把你帶回胡羯,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如果胡羯擁有火|藥,如果胡羯早十年建了天工坊,戰争的結果定然會天翻地覆吧。
顧棠這下聽懂了。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道,正色道:“不會。”
“若我生在胡羯,北梁沒有發明火|藥時,我不會告知你□□。當然,如果他們已經發現了,為了在武力上勢均力敵,我也不會藏着掖着。”顧棠盯着蘇赫巴,沒有一刻避讓閃躲,“我會想辦法讓你合理規劃牧場的使用,想辦法建造水庫蓄水,想辦法打通和北梁的商路,想盡一切我能想到的辦法去改善大家生活……”
“總之,困境不該成為侵略的理由。”
似是沒想到顧棠會如此正經的回答,又或是顧棠的回答讓蘇赫巴難以接受,他克制不住的冷笑了聲:“不過因為你愛謝明峥,你是北梁人,才這般說辭罷了。”
顧棠沒有争辯,他拿起筷子,沾了些杯中的茶水,在桌上畫了個圖案。
槍這種東西,顧棠沒有太細緻的研究過。他不是武器迷,但他喜歡各種拼裝玩具,有一些拼裝後是帶擊發功能,隻是焦耳不夠,所以基礎的構造還是懂一點的。
要畫一個這樣的簡圖對他來說,不算困難,糊弄下古人更不是問題。
“如果說,”顧棠做了一個扣扳機的動作,表情平靜道,“它被以超過弓箭的速度射出,穿過你的皮膚、肌肉甚至骨骼,然後‘砰’得一聲炸開,你覺得如何?”
那一瞬間,蘇赫巴眼中竟露出了驚恐。
顧棠用袖子擦去水漬:“我從未和謝明峥提過。以前不會,以後,隻要北梁沒有亡國之危,那就也不會。”
“為什麼?”蘇赫巴的嗓音有些沙啞。
顧棠走到窗前,推開窗戶,望着遠處喧鬧的長街,神情溫和道:“因為,和平,真好啊~”
他回身,豔陽從頭頂打下,模糊了漂亮的容顔,卻也讓他臉上的笑顯得有幾分神聖:“和平總是來之不易,所以,要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