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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破問題!你指望我會回答你?”那妖物明明被壓制得死死的,但仍舊毫不示弱。
唰——劍影閃過,那男人挽着白劍,隻在黑霧中一挑,便讓那妖物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下次就是你的妖丹。”
男人語氣依舊平淡無波。賀玠在他身後緩慢朝院門挪動幾步,心跳如擂地想要逃離這個地方。
他認出來這個男人就是那天晚上在寡婦家房頂遇上的貓妖主人,而且目前看來,他比那團不可名狀的妖物還要恐怖。
“你這樣做,我們王上不會放過你的。”妖物明明沒有實體,卻劇烈地喘着氣,看來男人方才那一劍傷她不輕。
“你們王上?”男人的語氣有了一絲輕微的波動,而後發出一聲比寒冰還瘆人的輕笑。
又是一陣劍光,那妖物瞬間疼到連叫都叫不出來,痛苦地擰作一團。
“你說你說,不要動我的妖丹!”
妖丹是妖物全身最為脆弱的地方,輕輕的觸碰都能讓他們渾身蟻噬般難忍,那妖物顯然是受不了這樣的折磨,率先投了降。
“這就受不了了?”男人又是一揮手,将那劍直接釘在了黑霧裡,妖物立刻狂亂地半空扭動。
“以吸食人類嫉恨之氣修煉的鸠妖杜玥,千年前為陵光神君座下養女,後歸于妖王修行邪法一道。自十年前妖王隕落後一直隐匿于孟章國境内遊竄,靠依附人類之身做豺狼之事為生……我應該沒有認錯人。”
男人握着劍柄,微微攪動插在妖物身體内的利刃,逼迫她開口說話。
“對對對!啊!是我是我!你要問什麼!”鸠妖痛苦地大喊,真當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告訴我陵光神君的下落。”男人似乎是想延長鸠妖受苦的時間,不緊不慢地問道。
“陵、陵光?”鸠妖吸着冷氣顫抖道,“他早就死了!兩百年前就死了!你們伏陽宗的人應該最清楚不過了!”
刺啦——那劍似乎又往身體裡多插了幾寸,引得鸠妖悶哼不斷。
“我要的不是這個回答。”男人冷聲道。
“那我真不知道了!”鸠妖簡直欲哭無淚,“我當時親眼看見陵光被降下三重天罰,神魂俱滅連灰燼都不剩,你讓我上哪兒去知道他的下落!”
“滿嘴謊言。”男人的語氣明顯帶着不耐和愠怒,“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陵光神君,在哪?”
鸠妖感受着身體裡一點點拔出的利劍,知道自己如果再給不出令這個男人滿意的回答,他會毫不猶豫地用劍捅穿自己的妖丹。
要賭一把嗎?
鸠妖隐匿在黑霧中的眼睛快速掃視着周圍的一切。除了那個已經癱倒在地上的癡兒阿福以外,這裡唯一能讓自己看到生路的人,就隻有那已經靠近院門的少年了。
“嗯?”正在竭力降低自己存在感并向門外移動的賀玠突然感到後背一涼,他緩緩回頭,卻隻來得及看見那團黑霧中心突然爆出一團赤紅的光,那插在其中的劍都被震得一抖,讓男人不得不将其抽出。
自焚妖力?賀玠瞳孔收縮——爺爺跟他講過,有些大妖在遇到絕境時會燃燒自己的妖丹修為震懾敵人,如壁虎斷尾那般脫困。但他也沒想過居然在自己第一次曆練時就給碰上了此等罕見的場面。
足以震破耳膜的尖鳴聲從那妖物身上迸發,男人稍稍停頓了一瞬,而也就是這一刹那,讓那鸠妖找到了間隙。
失去意識前,賀玠隻記得鸠妖朝着自己飛速奔來,濃厚的黑霧四面八方地包裹住了自己的七竅,無孔不入地鑽進了自己的身體。而那原本擋在身前的男人猛地回頭看向自己,而賀玠也終于得以看見他的樣子。
一雙狹長漂亮的眼睛中盛着一汪琥珀色的泉水,瞳孔中即使充斥着詫異但也絲毫不影響他英挺五官帶來的俊美,瓷白的皮膚和他淺褐色的發絲簡直相得益彰。華麗又不失威嚴,俊美又不失英氣。
老天爺,他真好看。
同為男性,賀玠在昏迷的前一秒由衷地對男人的臉做出了贊歎。
然後眼前便是一片漆黑。
疼痛也好震撼也罷,他什麼都感受不到了。
——
好溫暖,像是世間所有的陽關都照在了自己身上,又像是早晨床榻上令人慵懶困倦的被窩。
賀玠舒服得想要伸一個懶腰,卻發現自己感受不到身體的存在,甚至連眼睛都無法睜開。隻能渾渾噩噩地蜷縮在一片混沌之中。
“咕咕,咕咕——”
賀玠突然聽到近在咫尺的身邊傳來一陣鳥叫聲,聽着有點像山裡經常會遇到的子規。
“咕咕——”
伴随着持續不斷的鳴叫,賀玠漸漸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推背感,而且随着叫聲的加大越來越用力。
賀玠:“?”
他很想問一句你是誰,但原諒他此時此刻連嘴巴的存在都無法感知,根本沒辦法說話。
“咕咕!”
賀玠感到自己翻了個滾。
“咕咕!”
賀玠感覺自己又翻了一個滾。
“咕咕咕!”
賀玠感到自己好像翻到了什麼東西的邊緣,随時都有掉下去的危險,而身後那股力量卻依舊锲而不舍地推動着自己。
“哎呀,這可不行呢。”
溫潤如玉的聲音響起,賀玠看不見任何東西,隻知道這大概是個男子的聲音。
“人家還是未破殼的孩子,可不能這樣欺負别人。”
未破殼?賀玠一個激靈——莫非自己變成了一個蛋?
“倒是有聽說鸠類鳥獸有讓幼崽霸占他鳥的巢穴這一習性,不過今天被我碰上了可不行。”
賀玠聽到身邊那東西被人拎了起來,發出憤懑的反抗聲。
“真是可愛的孩子呢。”男子發出一陣輕笑,比那絲竹和樂更加悅耳。
“哦?居然兩隻都是獸妖的後代?”
男子驚呼一聲,用手觸碰了一下賀玠所在的那顆蛋,随後賀玠就感覺自己被高高拿起,湊到陽光下仔細觀察。
“這隻也快要孵化了呢。”男子的語氣聽上去有些難過,“看上去你的父母是不會回來了,可憐的小家夥。”
這樣當着面咒人家爹娘真的好嗎?賀玠動又不能動,隻能憋屈地窩在蛋裡為自己發聲。
“那就這樣好了。”男子的語調突然上揚,頗為愉悅地說,“我來養你們不就行了!”
賀玠:“?”
真當是個怪人,對着一顆蛋和一隻幼鳥自說自話。
“嗯嗯……”男子一手拿着幼鳥一手拿着蛋,突然陷入了沉思。
“要給你們取個名字才行。”
他沉默良久,突然笑了幾聲。像是被自己想出的名字逗笑了。
“你是個鸠妖幼鳥,那就叫你……杜玥吧。”
雖然不知道兩者之間有什麼關系,但男子聽上去相當開心。
“你呢?你是個鶴妖崽崽。那就叫你……”
“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