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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幹什麼!”白峰回捂着臉從地上爬起來,兩股熱血從挺立的鼻梁下緩緩流出,眼角也迅速浮起了烏青。
“幹什麼?打你看不出來?”賀玠雙拳捏得咔咔響,勾起嘴角邊的梨渦盛放的不是糖漿,而是鸩毒。
“現在想起來沒?”賀玠完全忘了自己腿傷未愈,蹲坐在地上和白峰回平視,見他不說話又是一拳打在臉中央。
“我真的不知道啊!”白峰回包着牙龈上的血哭喊道,手腳并用地爬到裴尊禮身後,期望這位大人能為他說上幾句話。
遺憾的是,裴尊禮隻是不動聲色地擡起手,捧着茶盞輕輕用杯蓋滑過潤玉的邊緣,完全沒有插手的意思。
“那你告訴我,那個紅衣女子是誰?”賀玠将龜縮的白峰回揪了出來,又是一記重拳打在他下巴上,讓他整張臉都精彩紛呈。
“我、我……”白峰回一邊大着舌頭吞吐不清,一邊向屋外爬着想要叫人來救自己。
啪——賀玠一腳踩在了他面前的地闆上,阻隔了他向外求生的道路。
“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
就在和解下一記直拳離他的眼睛還有一寸距離時,白峰回終于哭喪着臉妥協了。
“她是來找過我。”白峰回捂着腦袋悶聲回答,“她說她懷了我的孩子,但……但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為何?”賀玠歪頭。
“因為……因為……”白峰回哆哆嗦嗦道,“我根本就沒有碰過她!我沒有和她同過房!”
“這是何意?”賀玠腦袋歪到了另一邊。
裴尊禮原本雲淡風輕地盯着杯中茶梗看,聽到這驚天一問後實在沒忍住,無語凝噎地看了一眼賀玠。
“你、你難道不知道該如何才能讓女子懷有身孕吧?”白峰回也被賀玠的無知震驚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問道。
賀玠閉眼皺着眉思考——他記得自己小時候貌似向爺爺詢問過男女間要如何才能孕育小孩,也趁着夜色爬過新婚夫婦的牆頭偷聽。但這兩個方法都沒給他帶來什麼實際上的知識,反倒是爺爺還嘲笑他說,他這輩子都娶不上媳婦的,犯不上學習這碼子事。
賀玠莫名其妙被嘲諷了一頓,也就把這等好奇心抛在腦後了。
“這是每個人都要知道的嗎?”賀玠将目光轉向裴尊禮,畢竟他是在場看起來學識最為淵博的那一個。
裴尊禮氣定神閑地喝了一口茶,平視着前方道:“這不重要。”
“好。”賀玠聽話地點頭,立刻又兇狠地看向白峰回道,“不要轉移話題!”
白峰回簡直欲哭無淚:“我真的隻知道這麼多了!她當時來找我,被我趕了回去,後面她好像還來了幾次,但我都沒什麼印象了!”
說完,白峰回便捂着腦袋嗷嗷叫喚,直呼自己就記得這麼多了。
賀玠慢慢直起身,沉吟半晌,摸索着白峰回方才的供詞。
他說陶安安不可能懷孕,但那幾位姑娘卻說看見了有孕的陶安安。怎麼這事兒越挖越理不清。
“你是不是給過那姑娘什麼東西?”
這時,一直在旁邊默默聽着的裴尊禮突然看向白峰回問道。
“什麼東西?”白峰回呢喃自語,“她當時給過我一個木頭手串,說想要我的一滴血封在琉璃中做首飾……我就給她了。”
“手串呢?”裴尊禮問。
“被我不知道丢哪了。”白峰回眼神逐漸迷離。
“找出來,給他看。”裴尊禮言簡意赅,頭微微偏向賀玠的方向。
白峰回還有大事有求于這位宗主,自然是對他言聽計從,當即就從地上爬起來,沖出房間翻箱倒櫃去了。
沒過多久,白峰回便用兩根手指夾着一串木珠手串回來了。
那手串上滿了毛絮灰塵,不知道是從哪個縫隙裡翻找出來的,圓潤的珠子都變得黯淡無光。
“就是這個。”他将手串放到賀玠面前,眉毛深深蹙了起來。
“看出來了嗎?”裴尊禮手捧着茶杯淡聲道。
“啊,是桃木。”賀玠輕輕拂去上面的灰塵,将那散發着暖意的木珠握在手心裡,“那陶安安,八成是個桃木妖。”
“妖?”白峰回驚得聲音都不穩了,“怎麼又是這些髒污不堪的東西!送走了隻死狐狸,又來了桃花精!果然妖物都是一群貪婪下賤的玩意兒!”
咔——
裴尊禮手中的茶杯出現了一絲裂痕,他纖長的睫毛微微阖上,看不清眼中的神色,但周遭陡然升起的寒意讓賀玠和白峰回皆是吞了口唾沫。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白峰回多會察言觀色的人,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後立刻觍着臉賠笑:“我就是說這些吃人骨血精氣的妖就沒一個好東西。當然宗主您結識的都是些正人君子活佛在世的好妖,這跟他們是有區别的!”
裴尊禮當然沒有理會這虛僞至極的奉承,隻是端坐在幾案前沉思着。
“對了!”賀玠的腦袋倒是轉得快,晃着珠串興奮道,“我記得書上有寫過,樹妖的生子方式和其他妖物大不相同。他們可以通過與伴侶的血液交融生成胚芽,再放進自己體内孕育。”
“什麼?”白峰回大驚失色,“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怎麼才想起來!那豈不是說,該死……那妖物拿走我的血,就是為了懷小孩?”
“目前看來,是這樣的。”賀玠點點頭,“一個妖物,願意不顧一切為你孕育生命……她是真的愛上你了。”
“嘁——”
本以為白峰回聽到這話會有所動容,但他臉上有的隻是無盡的厭煩。
“人妖本就殊途,相愛都是違背常理!她怎敢自作主張弄出這等禍事!”
白峰回隻顧着自己罵罵咧咧,全然沒注意到身後裴尊禮手中的茶盞已經被他捏成了齑粉,撲簌着掉落在桌面上。
“看來白公子對人與妖相處一事的理念和我們陵光國尚有偏差,既然這樣,合作一事還是日後再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