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仁澤王殿下可是好雅興,出行陵光竟隻帶一小卒護佑,也不怕被有心之人砍了腦袋。”胖少爺吊着眼睛惡狠狠道。
莊霂言大笑:“從來都隻有本王砍别人。”
那胖少爺自知惹不起莊霂言,隻能狠毒地剜了一眼賀玠,在家丁的攙扶下重新爬上馬車。
賀玠肉疼地看着自己好不容易賺到的銀兩全部拱手給了别人,一邊聽着莊霂言得逞的狂笑聲,一邊慘兮兮地撿起銀令和玉佩,縮在車廂角落自閉。
“破财消災,你難過什麼?”莊霂言看着胖少爺吃癟的樣子心情大悅,還有閑功夫安慰賀玠。
“不是難過錢。”賀玠轉過頭,指着自己的臉說,“他們是把我當成姑娘了嗎?”
一想起方才那胖少爺想要強行帶走自己的場景,賀玠就全身冒雞皮疙瘩。
雖然小時候鎮上總有人把自己當成小女孩,但他也沒遇到過剛才胖少爺那種把自己當民女強搶的情況啊。
莊霂言擡眼看着他半晌,突然輕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賀玠重新坐到車前,将埋頭猛吃的馬兒拽回正道上。
“沒什麼,想起一個故人罷了。”莊霂言擡頭看天,“她從前對自己的容貌極為不滿。認為美貌是别人輕視她的原因,為了專心修煉,甚至想過用炭火毀容。”
“很蠢的一個丫頭。”他呢喃道,臉上卻是從未顯露過的柔情。
“莫非……”賀玠看他這番罕見的神色,忍不住挑眉揶揄道,“她是殿下的心上人?”
“是呀。”
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滞。賀玠原本以為自己會被莊霂言一通辱罵,沒想到他如此果斷地承認了。
“那此次外出離家,想必令正在宮中也很思念殿下吧。”
“她十年前就已經去世了。”
“……”
賀玠覺得自己還是閉嘴為妙。
“無妨,本王早就看開了。”莊霂言擺擺手道,“況且那丫頭早就說過不想當人了,說不定現在已經投胎成為禽鳥,無憂無慮地飛着呢。”
“不說這個了。”莊霂言突然對賀玠勾勾手指,壓低聲音道,“注意前面。”
賀玠立刻正色看向前方,可除了那輛毀了半個屁股的康家馬車外就是烏泱泱的人頭。
“你聞不到嗎?”莊霂言看廢物一般地睨了他一眼,“那胖子車上,有龍涎香的味道。”
聞言賀玠立刻猛吸了幾口氣,果真在鹹濕的氣息中聞到了一股淺淡的熏香味。
難道……賀玠猛一轉頭,輕聲道:“那犬妖是被他所害?”
“他那種以殺戮為樂的玩意兒殺害什麼都不稀奇,但你若是想明白,去他車上看看不就知道了。”莊霂言說得輕巧。
“等等!”賀玠突然想起了什麼,打斷了莊霂言。
“我之前好像聽那些妖牙子說過,他們這次倒賣的幼妖,是為了賣給陵光一個大人物。那竹竿男還說那人是個瘋子。而且看那三個人似乎都很忌憚那個買主。”
“你是說……”
“這個康家少爺,會不會就是那個買家?”賀玠凝視着前方的馬車低聲道,“收買幼妖,再将它們虐殺供以取樂。”
“哦?有意思地想法。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感覺會是康庭蓮弟弟幹出來的事。”莊霂言摩挲着手中的玉佩,饒有興趣地笑了笑。
如果真是他,那被竹竿男綁走的明月十有八九會流落到他手中!
“殿下,有什麼辦法能接近他們嗎?”賀玠問。
“接近康家嗎?”莊霂言很快就了然了賀玠的意思,“恕我直言,就算那胖子當真是妖牙子的買家。你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貿然接近絕不是上策。”
他說得沒錯,可自己現在既沒有竹竿男的蹤迹,又沒有明晰的目的。明月的失蹤就像是把垂在顱頂的利刃,讓他始終惴惴不安。
“不過,不能接近不意味着不能監視,對吧?”賀玠思索半晌,突然從包袱裡翻出皺巴巴的白符紙,咬破手指開始用血畫上彎彎曲曲的符咒。
“你還會畫符?”莊霂言驚訝道。
“不是符。”賀玠邊畫邊解釋道,“這是我爺爺教的傳音妖術。”
這是某些魚妖天生習得的低階妖術,可以相隔千裡将話語傳達給攜帶同等妖術的人。
而騰間将這個術法改良,呈現在紙上。這也是因為從前他擔心自己外出斬妖時賀玠無人照顧,便教給他這樣一種術法,除了寄信叮囑外以便自己能随時詢問他的狀況。
隻要在自身和紙上施以同樣的術法,就能聽見紙張所在位置的聲音。
這也算是老爺子為數不多教給他的正經東西了。
“沒想到你也不是一無是處。”莊霂言對這種施術方式也略感新奇。
正在此時,排隊的人群中出現了一陣騷動。随後停滞不前的隊伍居然一點點挪動了起來。
“要快點了。”賀玠知道,如果不能在入城前将術紙放在康少爺身邊,自己就很難得手了。
前面的人一點點向前走,但康家的馬車卻一直沒有動彈。
賀玠探頭看見那家丁居然在車前低頭數着錦囊中的銀兩,臉上還挂着貪婪的笑容,全然沒注意到行動的隊伍。
賀玠靈光一閃,看向家丁的眼神不免染上了算計的笑意。
不多時,那沉浸在數錢中的家丁突然感到腳邊一陣異響。
他低頭,看見一整塊銀子掉在地上。
“奇怪,是剛剛掉了的嗎?”家丁嘟囔着撿起銀子,見身後車廂中的大少爺沒動靜,便鬼鬼祟祟地将銀子裝進了自己的衣兜裡。
而身後仔細觀望的賀玠在看到他塞錢入兜後,終于沉沉松了口氣。
“殿下的障眼法果然高明。點紙成銀。”
莊霂言微微一笑:“是他自己貪财罷了。不過本王可不是為了幫你,隻是看不慣康家人的嘴臉而已。”
看來這位四皇子殿下對皇後娘娘的怨氣不是一般的重啊。
“入城之後你打算怎麼做?”莊霂言問。
“先觀望一下這康家少爺吧。”賀玠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如果真不是他的話,我會想辦法去找那竹竿男的。”
莊霂言點點頭,看着逐漸接近的入城口道:“一會兒将本王放在進城後向左轉的第一家醫館裡面。”
“诶?”賀玠驚訝道,“可你不是要去伏陽宗的嗎?”